玉剑香车千里花 第二十章 神鬼仙翁独眼龙 作者 : 陈青云

武继光为追那使用鸿蒙紫气的女郎,冲入林中,不料人未找到,却遇见曾经在宣城向他下毒的金雪痕,这金雪痕并不讳言他是金蜈宫的人,却坚邀继光谈几句话。继光心怀坦荡,随口便答应了他。

二人席地坐下后,金雪痕未语先笑道:“武兄年纪轻轻便已誉满江湖,量来醉心你的女子不少。”

继光不悦道:“你要和我说的话就是这个?”

金雪痕哈哈一笑道:“武兄不必性急,兄弟话还没有说完呢。”复又把脸色一正道:

“可是真正可以武兄匹配之人,却找不出几个来,武兄以为对吗?”

继光见他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心里不禁有些不耐烦起来,立起身来道:“金兄如无其他的事兄弟可要告辞了。”

金雪痕微微含笑道:“我知武兄明日是黄山论剑会上的主角,但也用不着如此紧张,金蜈宫主人因慕武兄高义,拟与武兄联手合作,特着兄弟先知会一声,不知武兄意下如何?”

“兄弟早就说过,我和金蜈宫仇深似海,这合作之事请勿谈起。”

“金蜈宫有一紫衣女郎魏紫娟,武兄和她论交,金蜈宫主人有意促成你俩好事,也唯有此女,才是真正可以和武兄匹配之人,希望武兄切勿错过这种难逢的机会。”

继光这才明白,原来他转弯抹角,绕了一个大圈,所要谈的一句话,无非是利用,引诱自己投入金蜈宫,不由长笑一声,说道:“请金兄代我上覆金蜈宫主人,她的好意在下心领,一切的事情,明日黄山论剑会上了断,兄弟到时还要领教一番她的盖世绝学。”

金雪痕脸上阴晴不定了许多,轻轻一叹道:“武兄何以如此固执?”

继光立起身来狂笑道:“即令金蜈宫与我没有杀父之仇,像她这种疯狂狠毒的行为,武某也绝不坐视武林人遭受劫难。”

“金蜈宫主人神功盖世,座下高手云集数以百计,以武兄一人之力,恐怕也难于挽救这场劫难吧?”

“武某亦知黄山之会,不啻中原武林人存亡之战,死生祸福殊难预料,但这点兄弟绝不放在心上。”

金雪痕倏然失声一叹道:“想不到武林一般朋友,均把金蜈宫主人视作了杀人魔王,实际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武兄若知道她的身世,也将一掬同情之泪。”

继光冷笑道:“武某亦知她心怀亡国之痛,但这种报复也太以过份啦,同时据说他还隐隐存有独霸江湖的野心呢,这种存心更令人难于谅解。”

金雪痕脸上不由倏然色变,他绝未料到金蜈宫主人的机密他竟全都为这少年所知,于是心中杀机更浓,冷冷一笑道:“武兄既知她有此苦衷,便不应对她再事苛责,人各有志,兄弟也无法勉强武兄,明天咱们始信峰前再见。”

说完把手一拱,纵身没入林中,继光为人最重义气,他和金雪痕虽是萍水相逢,总算曾经论交,虽明知在宣城时,对方曾对他下过毒手,但未眼见之事,也就不便谈起,竟听任他扬长而去。

此刻夜已深沉,突然想起符小娟和莫丹凤何以没有跟来?道她们找不到我径自回去了?

继而一想,这是绝不会的,她们明知自己业已追敌入林,怎会离去?说不定已经穿林过去了,想到这里,心里到觉发急起来,赶紧一腾身,穿林而过,也向前面追去。

穿过密林,是一片荒草没胫的坟地,寒风拂过,一片萧煞景象,却不见一个人影,心想也许他们已追到前面去了,纵身正待穿过这座坟地,蓦然——

紫影一闪,紫衣女魏紫娟突然由一座坟莹后转了出来,继光骤见之下不禁一怔,冲口问道:“咦?你怎么也来了黄山。”

魏紫娟神色黯淡地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来了已经二天了。我是同师伯祖一道来的。”

“你师父不是禁止你不准来吗?”

“是的,但我却必需赶来。”

继光不由诧异道:“那又为什么呢?”

魏紫娟抬头望了他一眼,低头抚弄着衣带没有做声,继光细看她的脸色,比过去清减多了,妩媚中带着深度的忧郁,和过去的华贵高傲大不相同,二人相对默然了一阵,紫娟倏然抬头幽幽一叹道:“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继光满脸迷惘的怔了一怔,倏然纵声狂笑道:“你以为金蜈宫主人这次的阴谋一定会成功?依在下看来恐怕未必。”

旋把脸色一正,朗声道:“姑娘对在下的恩情,在下终有还报的一天,至于贵宫金雪痕所提的那件事,却是断难从命,区区苦衷尚祈姑娘原谅。”

魏紫娟从没有听过金蜈宫有金雪痕其人,听继光语气,似是那人曾对他提出说什么要求,而且牵涉到自己,她乃是一个外和内刚,性情极其高傲的女郎,只因对继光一见倾心,才处处委屈自己,此刻细味继光话中之意,似乎对自己除了感恩之外,毫无一点友情表露,不觉十分灰心,当下惨然一笑道:“魏紫娟承认春蚕作茧自缚,但我绝不是世俗女子,对所爱的人必须占有,只是不愿眼看你身蹈危机,才千里迢迢赶来黄山,以期略尽心意,我知你此刻意气昂扬,哪会把我这薄命女子放在心上,而我却仍然认定你是平生唯一知己。至于刚才你所提的金雪痕,金蜈宫根本就没有这样—个人,魏紫娟更未向任何人谈及你我结交之事。”

继光见她剖心示爱说出这番话来,不啻把她的心事赤果果地暴露,心里又是惶恐又极感动,情不自禁地向前连跨二步,极为激动的道:“武某一介武夫,承姑娘如此关心厚爱,实觉惭愧无地,在下绝非狂妄不知利害的人,和金蜈宫这场决斗乃是逼不得已,盖因我既不能放弃父仇不报,也不能眼看着中原武林遭此浩劫,同时更未考虑到个人的生死问题,至于姑娘心意——”

魏紫娟突然打断他的话头道:“够了,够了,魏紫娟此来除了慰我片面相思外,还有一件重大的事情和你商量,只须你点头,黄山这场腥风血雨立时便可熄灭,不然的话,真是不堪设想。”

“你我良友会晤,尽可谈些别的,何苦老是提到这事,再说即令武某肯于罢手,金蜈宫主人又岂肯放下她的屠刀?武林七派也不肯就此干休呀!”

紫娟轻蔑地冷冷一笑道:“武林七派虽然虚名在外,还没有资格充任黄山事件的主角,金蜈宫此刻也是势同骑虎,欲罢不能,如今可以影响黄山这场大劫杀的,只有你一人。”

继光大笑道:“姑娘此言大是欺人,想我武某一个后生小子纵有几个老前辈维护,又有什么力量左右这许多江湖声名显赫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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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幻点头似是赞佩又似感慨的对他看了一眼,随即一叹道:“老僧方外之人,本来早已不问外事,只是这场腥风血雨关系着数百人的生命和整个武林劫运,由不得老僧再偷闲,深望施主体念上苍好生之德,凡事莫为己甚。”

继光深为老僧这种悲天悯人的精神所动,慨然一声长笑道:“大师所言虽是,但这场纷争主动的并不是弟子,而是金蜈宫主人,似应把这话对她说才对。”

非幻又是一声长叹道:“你可知今日的金娱宫主人业经势同骑虎吗?纵令她想罢手也已不可能了,而施主这方,除了百毒尊者,黄龙道长等几个成名人物,另外还有一股绝大的势力介入,故名义上是武林七派和金蜈宫的争斗,实际却是你和金蜈宫两方势力的决斗,而且你那股势力具有绝大的影响力,这也就是老僧千里迢迢赶来黄山的原因。”

继光不禁有些茫然,暗道:“另外这股势力属于哪一方呢?”

“也许施主认为老僧有些危言耸听,实则老僧句句都是实话,一切到时自知,届时务望紧记老僧今日之言,老僧另外还有些事处理,有缘容再相见。”

大袖—举,身形冉冉飘起,恍眼之间已出去二十余丈,继光细看老僧所用身法比元元大师所用的达摩一苇渡江轻功又不知高明了多少倍,心里不由暗暗赞佩不已。

非幻走后,紫娟告辞道:“我得走了,明日之会可能我不参与,一切望君珍重。”

紫衣飘闪之下,人已到了数丈以外,继光怔怔地站立当地,半晌方才发出一声轻叹,紫衣女的情意绵绵,白眉老僧的再三谆谆嘱咐,实使他感到困惑,紫衣女是金蜈宫主人的徒弟,白眉和尚是她的师执,自然深明金蜈宫的实力,听他们的口气,似乎对自己劝阻多于警惕,好象深怕自己赶尽杀绝似的,这不是笑话吗?

金蜈宫收罗的高手不知有多少,而自己仅仅只有五、六个人,胜负显而易见,而白眉和尚却断定金蜈宫主人必败,难道这是故意骄敌!看那老僧一团正气却又不象是坏人。难道真个另有一股势力来助?

想到自己年纪轻轻,刚出江湖不久,友人并不多,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人会赶来相助,好在明日便是会期,到时当可明了,此刻何必去操心,心念一转之下,身形倏起,直向东山口奔去,到达山口,只觉四周静寂寂地,不见半个人影,暗忖:“她们究竟那里去了?”

转了一会,找不出任何迹象,只得返身又向南山口奔去,到达南山口,仍是一片静寂,看不出丝毫征兆。

此刻已将近三更,他独自一人奔驰于深林绝涧之中,只觉整个的黄山,就象死去了一般的沉寂,间或林中传来几声夜枭悲鸣,越发显出夜的阴森可怕。

想到明天面临的一场生死搏斗,立刻意识到这片刻的宁静,正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奏,自己还有许多事情得和几位老辈人物商量,实不能再这般乱跑了,也许符小娟她们寻不见自己,已经回去了也说不定。

于是决定先行回去再说,免得黄龙师伯等得着急。

继光回到大伙儿约定聚会的那个山洞,黄龙道长、万里云烟陆通,四海神偷等都候在洞内,一见他进来不由齐感诧异道:“郡主和符姑娘何以没有同回?”

继光皱着眉把经过情形说了一遍,陆通倏然跳起身来道:“照此情形看来,一定又落到金蜈宫主人手里里,我们得赶紧设法法营救才好。”

四海神偷冷冷一笑道:“此刻离天明只有一二个时辰了,找又有什么用呢?依老偷儿看来,还是省点力气,准备应付明天论剑吧,再说大哥已经跑了一夜,明天还得对付金蜈宫主人呢。”

黄龙道长也觉得此刻如果出来寻找她们,不仅无益,而且影响明天的大事,捻着长髯沉吟了一会道:“依贫道推测,她俩都有一身不凡武功,最不济也可全身而退,况且还有赤地千里和百毒尊者二位未回,或许遇上了他们也不一定。”

万里云烟见大家都这般说,心里虽然着急,却不好再说什么,武继光这时脸色十分难看,也深为刚才的事而感到懊丧,如果自己不是急于追赶和他对掌的紫衣人,何致于和符小娟她们失去联络,是以坐在那儿只是发怔。

四海神偷表面看来,似乎怪诞冷傲,其实为人最是热情,对这位“大哥”如今发生了极其深厚的情感,见他那副满腔懊丧之态,立刻走上前来拍着他的肩膊安慰道:“天已经快亮啦,还是安心休息一会儿吧,此刻任什么大事你也不用管了。”

继光苦笑摇了摇头,气得四海神偷怪眼一翻道:“难道三哥的话说得不对?”

“对极,但事情千头万绪,叫我如何静得下心去?”

“事已至此,急又有什么用,老偷儿相信那二个丫头死不了。”

继光见他一副体切之情,实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得依言把眼闭上,凝神做起坐功来,不久便已进入物我两忘之境。

等到一觉醒来,天已大亮,睁眼一看,百毒尊者和海天神叟父女都已来到,慌忙跳起身来,向大家一一道过早安,正待谈论赴会之事,凌波仙子突然拿出一个包袱来对他招手道:

“今天天下武林各派的人云集,难道你还穿着那件破叫化衣?”

继光把自己全身上下看了看,微微一笑道:“那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呀?”

凌波仙子打开包袱拿出一件蓝缎衣衫来,送到他手里,道:“衣服已经替你准备好了,非换不可。”

黄龙道长见时间已经不早了,遂从旁接口道:“武世兄你就快换上吧,我等也该走了。”

继光只得依言接过衣衫,找了个僻静处换上,又用山泉把脸上的易容丹洗去,一切停当,重又走进洞中。

黄龙道长立刻起身道:“我们这就起程去吧!”

于是,三老一道簇拥着继光,一径向始信峰奔去,这次论剑的东道主是少林和武当,于是峰前的—片草坪之上,早已两派派人搭好了一座临时的较技台,东西南三面各有一座用苇草搭成的看台。

继光等一行人到达时,七派来人早已候在南面看台之上,居中坐的是元元大师、天龙道长、绿林圣者三人,七派掌门人反倒坐在后一排,再后便是各派同来的子弟们。

黄龙道长和海天神叟等人,都是不喜交游的人,并未向他们打招呼,继光更不愿多此一举,几人径自走到东面看台之上,天龙道长和绿林圣者遥遥望见,连忙立起身来招呼道:

“几位请里面坐吧。”

只有元元大师仍然闭目合睛,不言不动,凌波仙子小嘴一撇道:“那老秃驴好大的架子。”

海天神叟狠狠瞪了她一眼,面向南面把手一拱道:“不必啦,就这里好了。”

几人随即入座,凌波仙子自始至终都紧倚着继光寸步不离,她自幼任性已惯,只知爱其所爱,绝无普通一般少女的扭怩矜持,这时竟又自然而然紧倚着继光坐下,继光此刻却未想到那些,一到峰前,便把四周的环境细细察看了一番。

这座场子是少林、武当两派,经过一番极其周密的设计划所选定,背倚削峰,前面左右都是极其广阔的荒原,目的在防止金蜈宫暗施毒计。

百毒尊者见继光只管四面察看,知他是在察看地形,不禁微微一笑道:“此间业经老偷儿与我仔细勘察过,保证不会发生问题。”

继光点头笑道:“经过二哥和三哥的法眼,自然没有问题了,我是在想着何以到这时为止,还不见有一个看热闹的人来,难道都遭受了金蜈宫的截击?”

黄龙道长哈哈一笑道:“金蜈宫手段虽然毒辣,谅他一手也难遮尽天下人耳目。”

四海神偷哈哈一笑道:“你们看那边看热闹的人不是来了吗?”

大伙儿抬头一看,果然三三两两,来了许多看热闹的江湖人,继光暗中叹息道:“那晚谷中死伤了许多人,想不到仍然有人敢来,江湖上人真是奇怪得很。”

不一刻功夫,场中所看热闹的人,至少已有二百人,风尘三友和丐帮帮主岭南蛇神,铁杖叟张超等也都来到,丐帮虽在上次中原武林与金蜈宫决战中,担任了前哨,但他却是独树一帜,并不和七派来往,向南棚中的七派掌门人以及东蓬继光等打过招呼后,既不上南蓬,也不登东蓬,就在空地上盘膝坐下下来。

看看日影已到当中,而金蜈宫并无一人前来,七派中人不禁有些着急起来,这次黄山论剑,原是元元大师和绿林圣者、天龙道长等出的主意,目的在引诱金蜈宫的人前来,并无意真正举办论剑之会,如今金蜈宫的人一个也不见前来,那就得真正举办了,不然这台如何塌得起?

可是这论剑之会有许多手续,参加争夺天下第一剑的人,必须经过好几个层次的比赛才能进入最后决斗,而他们却压根儿没有准备。

时间在期待与焦灼中缓慢溜过,而金蜈宫仍然设有丝毫动静,台下看热闹的人渐渐不耐烦起来,有的高声叫嚣,有的恶语冷嘲,认为元元大师、绿林圣者等简直在寻天下武林人开心,哪有天都快黑了还不开始的道理?

继光等会在东蓬之上,心里也觉焦急异常,他们并不是因为金蜈宫主人不到场而着急,而是赤地千里符风、白衣罗刹符小娟与莫丹凤,直到现在还没有赶来,如果不是遇上了危险,哪会不来之理?

这时台下嘘声和吼声已越来越厉害了,有的人竟立起高声大骂起来,天龙道长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了,目视绿林圣者道:“愚见不如你我三人,同去台上交代一番,免得这群人狂呼乱叫的,将来传出江湖毁损你我声名。”

绿林圣者点头道:“道长所言极是。”

元元大师倏然双目睁开,冷冷哼了一声道:“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理他则甚?不如打发他们走吧,如果老衲所料不差,金蜈宫的行动当在黄昏以后。”

他的嗓门极大,这一句话在场的人差不多都已听到,于是人群中立起一阵骚动,并有人大声吼道:“想不到堂堂少林高僧,竟说出这种话来,简直等于放屁。天下武林人推举你等几位担任论剑会上的仲裁人,你们意把他视同儿戏,真是岂有此理。”

元元大师等三人,虽在武林巾声名显赫,但此次弄巧成拙,平白受人指责谩骂,竟闹了一个面面相觑,相对苦笑。

海天神叟因他们擅用仲裁会之名,并未与他商量,心里本就不高兴,此刻经大家鼓噪谩骂,愈觉不快,霍地立起身来扬声大喝道:“黄山论剑每十年一次在始信峰举行,这是武林人所公定,本无须通知,此次虽然少林与武当二东道主准备不够充分,那是因为另有原因,大家应该原谅,你们这般对待仲裁会的仲裁人,不嫌太以失礼吗?”

此老内功精湛,声若洪钟,直震在场诸人耳鼓嗡嗡作响,刹那全场雀无声,就这时刻,一阵衣袂飘风之声起,一群灰袍和尚飞奔到,就在台前停了下来,既未出声,也未向任何人打个招呼。

南面蓬上元元大师不禁诧异道:“咦?那不是‘玄虚’吗?”

敢情来的竟是少林子弟,紫虚上人才待派人询问,呼,呼!

半空飘身又响,宛如朵朵红云飘落,八个身穿大红八卦袍的道士,簇拥着一个脸上少血无肉的老道士,又飞降到了场中。

昆仑广法道长面上倏然变色,高声喝道:“谁叫你们离开昆仑玄武宫的?”

老道士无表情的冷脸上抽搐了一下,冷冷哼了一声,根本不理不睬,跟着场中又到了四五批人,就在台前空旷之处雁行排开,好象在等侯迎接什么人来到一般。

南面看台之上的七派掌门人,业已发现来的这些人,都是各派留在山上的门下弟子,但奇怪是何以不向掌门人行礼打招呼?

坐在继光身旁的四海神偷,早已觉出事态已不寻常,转头向继光笑道:“大哥你看出来了吗?武林七派只怕要从窝里反呢!”

继光曾经说过少林玄虚和尚谋叛的消息,一看这情形,更加了然于心,立时点头道:

“三哥说得很对,我们且看他们究竟弄些什么花样?”

就这时刻,一片马蹄之声由远而近,八匹骏马旋风一般驰到,马上骑士是八个身佩厚背锯齿刀的锦衣大汉,一到台前,蓦地两下一分,一齐跪下马来,抱刀恭立,跟着远远响起—

阵笙歌之声,二十四个彩衣女郎簇拥着二座彩舆,冉冉而来,其快如风,刹那已到台前。

排列台前空地的七派人士,一齐上前躬身喝诺道:“少林派掌门人玄虚,恭迎主人莲驾。”

“昆仑派掌门人宏法,恭迎主人莲驾。”

就在这些入一片欢呼声中,彩舆幔帘缓慢拉开,走出一个容华绝代,举止高华的紫色宫装少妇来,轻轻一摆玉手道:“诸位远道辛苦,请免去俗礼吧!”

继光一见这宫装妇女,顿觉面容极熟,似在那里见过似的,百毒尊者倏然冷哼一声道:

“原来是她!”

继光不禁诧异地道:“难道二哥认识她?”

四海神偷哈哈一笑道:“大哥真是贵人多忘事,在宣城暗算你的金雪痕不就是她吗?”

继光不禁恍然道:“是了,无怪乎连声音都那般熟悉。”

这时南蓬上的七派掌门人,再也烦耐不住了,他们万想不到,留在本派的门下弟子,竟都做了金蜈宫门下走狗,尤其他们自称掌门人,使他们又惊又怒,元元大师首先离座而起,飞扑到玄虚面前,沉声唱道:“玄虚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公然欺师灭祖。”

玄虚面无表情地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串念珠,高举过顶道:“师叔辈份虽尊,总该知道少林历代祖传规约吧?”

元元大师一见这串沉香念珠不禁一怔,此珠为历代掌门人信物,见念珠如同见掌门人,任何人均须听从持珠人凋度。

这时紫虚上人和七派掌门人也已到了面前,一见这念珠也是一怔,这念珠就是上次所失窃,虽然继光揭穿了悟空的阴谋,但并未追出念珠,想不到果然到了玄虚手中。

那玄虚见紫虚满面怒容的走了过来,立时又举起念珠高宣一声佛号道:“老僧已蒙祖师恩典,接掌了门户,请师兄率领同来的弟子们暂退一旁听候差遣。”

紫虚上人纵然修为高深,此刻也难遏止心头怒火,冷冷哼了一声道:“你我同门师兄弟,你想掌理门户,尽可对我明言,何须做出这种出卖祖宗之事,难道你就不怕遗臭万年吗?”

玄虚枯瘪的脸上倏涌一重杀机,厉声喝道:“你若再敢多饶舌,我要用门规处置你这叛徒。”

紫虚身为掌门人,鄢有不知法度之理,真个不敢再多语,其会余门下弟子,虽个个都脸含怒容,但却敢怒而不敢言,一转头随着紫虚退到一边。

这时各派掌门人,已都找上了各派的门下,刹那场中一片混乱,毕竟天龙道长较为沉稳,连忙排众而出,高声喝道:“各派请暂停清理门户之事,贫道有话说。”

凌风首先走了过来,跟着昆仑广法道长,五台普静禅师也走了过来,天龙道长面容十分沉穆的道:“各派门规素来严谨,此刻竟同时发生此事,其中必有原因,我们仍应先行对付了金蜈宫主人再说,万勿乱了章法。”

各派掌门人都点头称是,回头一看,宫装妇人已由那群彩衣女郎簇拥着上了四面看台,居中坐下,各派来人就和仆从一般分列站在两旁。

东西两蓬遥遥看对,宫装妇人遥望着武继光点头微微一笑道:“武兄此来是争夺天下第一高手呢?抑是另有他图?”

语音虽低,却如银铃一般散布空中,入耳字字清晰,继光心里不禁一荡,连忙收敛心神朗声答道:“芳驾可是金蜈宫主人?”

“不错,柳如烟现时添为金蜈宫主人。”

在场老一辈的人,一闻这柳如烟之名,不由齐感一震,大家都知当年金花洞主确有这么一位多才多艺的嫔妃,却不知道如今怎会成为武林人物?

这时元元大师、绿林圣者、天龙道长以及七派掌门人,又重上了南面草蓬坐下,看热闹的江湖人,也齐张着两眼,紧张地看着金蜈宫主人举动。

元元大师突于这时插嘴道:“施主出身贵胃,自知理法,何竟仗着武功,肆意残杀江湖同道,近又勾起各派门下弟子背叛师门,这等作为无异向中原各派公然挑战,你是明欺中原无人吗?”

柳如烟明明听着,却连正眼都不看他一下,仍然面含微笑的对着继光道:“金蜈宫与地灵教素无过节,更无利害冲突,如武兄有意夺天下第一剑,柳如烟倒愿拱手相让。”

继光剑眉一扬,长笑一声道:“芳驾不必说得那么好听,金蜈宫还存有一份人性,江湖之上也不致遍地血腥了,武某参与黄山论剑,并非夺那天下第一高手,却是专为见识芳驾的鸿蒙紫气而来,连日你在黄山所造成的风风雨雨,无非是意欲达到你那横扫武林的目的,可是武某却认为你那想法太以天真啦。”

武继光近年在江湖之上,虽然声誉雀起,究竟还是后生小辈,刚才高踞东台,大家都以为是黄龙道长、海天神叟等几个老辈人物所提携.故大家并未对之重视,这时金蜈宫主人两度开言都是对他说话,立时引起了大家的注目,这一番措词强硬的说词,大伙儿听来尤觉暗暗心惊,暗暗佩服这少年的胆识惊人,词锋犀利。

柳如烟脸上的笑容仍然未敛,伸手一掠鬓边秀发,正待开言,南蓬的元元大师已洪钟以似的宣了一声佛号,沉声道:“今日之事已非言词所能解决,金蜈宫既仗着武功,公然与中原武林为敌。中原武林同道,也只有从武学上以牙还牙了。”

他因身为少林前辈长老,金蜈宫主人竟然对他如此轻视,是以激发了他满月复嗔念,柳如烟冷冷瞥了他一眼,嗤的一笑道:“老和尚如急欲前赴西方极乐世界,柳如烟自当送你一程。”

元元大师气极,呼的立起身来,大袖轻轻一抖,人已箭疾的落到了较技台上,怒喝一声道:“鸿蒙紫气虽是玄门绝学,不见得便能奈何老衲,我们不妨就此印证几招。”

紫虚上人一见元元大师飞出,寿眉一皱,深觉这位师叔太过暴燥,简直身份尽失,但又不便拦阻。

谁知金蜈宫主人坐着连动都没动一下,转过臻首轻声对玄虚道:“你派个人上去和他走几招,本宫绝不让他失手就是。”玄虚合什答道:“遵命。”

立时转头对身旁的一个中年僧人道:“了尘你上去和老和尚走几招,主人自会暗中照应,你放心动手好啦!”

他说话的声音很低,但继光和几个老辈人物听得清清楚楚,四海神偷低低的笑道:“这番老和尚可好看啦。”

说话之间,了尘早到了较枝台上,元元大师一见他上来,倏把双目一睁道:“你来干什么?”

了尘有恃无恐,三棱眼一翻抗声道:“奉命特来陪你老人家走几招。”

元元大师直气得须眉戟张,双目精芒暴射,大喝一声道:“滚回去!”

大袖猛的往外一丢,一股急疾的掌风潜力,狂飘疾涌而去,但听一阵狂嗥声起,了尘的一个身子,犹如弹丸一般腾起二丈多高,带着一蓬血雨,直向蓬后落去。

一来元元大师猝然发掌,了尘未曾防备,对方已经有五六十年的禅门修为,这一拂之力不下千斤大鼎,犹如铁手。

元元大师一招把个少林弟子震毙后倒感意外的一怔,柳如烟突然格格娇笑道:“你们口口声声,都说金蜈宫残杀无辜,老和尚刚才的手段可是出家人所应有的吗?”

这位金蜈宫主人真个阴毒已极,故意叫一个少林子弟上前送死,她还落得说风凉话,元元大师简直把肺都气炸,大喝一声,灰袖飘飘,直向西边蓬上飞去。

不料,身形才刚刚到达蓬边,蓦然一股迷迷蒙蒙的紫雾倏然从蓬内霭霭飘出,直向他劈面迎去,元元大师身在空中,猛的大袖一抖,发出一股佛门般若禅功,但听轰然一声的巨响,空中呼呼激起一阵狂飙,元元大师因系身子悬空,竟被那股紫雾潜力冲得忽地又升高三尺,一股真气一懈,飘飘落下地来。

他因一时大意,竟然吃了一个暗亏,当着许多人面前,更使他难于下台,怒啸一声,纵声又待向蓬上冲去,天龙道长急喊道:“大师暂请息轻,请这面来,贫道有话面商。”

这无异是给他一个下台的机会,同时他也知道这样胡闹下去,的确有点不成体统,于是借着天龙道长这一声喊,飘身又返回了原座。

此时柳如烟已娉娉婷婷走到了蓬沿,杏眼全场一扫,格格一笑,道:“今日既是黄山论剑之期,何以一点动静没有?这使得我柳如烟大惑不解啦!”

继光目视黄龙道长道:“师伯意思如何?”

四海神偷低低笑道:“武林七派一向自负得紧,我们且慢慢等待结果。”

黄龙道长点头道:“神偷所见极是,我们尽可晚一点发话正式开始。”

元元大师退到原座后,和天龙道长,绿林圣者低低商量了一阵,觉得金蜈宫既是堂堂正正按照武林规矩行事,那也只有从正面接着她的了。

他们几个人还没有商量出一个结果,柳如烟又继续说道:“据本宫最近得来消息,所谓论剑是假,藉这论剑之便对付金蜈宫才是真的,这样也好,柳如烟倒愿以一身所学,会会武林七派的高人。”

天龙道长猛地抬起头来正待说话,但觉紫影一闪,金蜈宫主人已飘身到了正面台上,对着天龙道长等招手道:“你们僧道俗三人,乃是论剑会中的仲裁人,想必都具有一身惊人艺业,柳如烟倒思考量考量你们,最好你们三人一齐动手。”

天龙道长和绿林圣者等,都知金蜈宫高手甚多,何以这次金蜈宫主人出马,仅只带十二十四个彩衣女郎,猜想其中必有原因,这时忽见金蜈宫主人亲自出来向三人桃战,更觉事不寻常,绿林圣者站起身道:“道长和大师请替我掠阵,老夫先上去试几招。”

不等天龙等答话,人已箭疾的射到了较技台上,对着柳如烟拱手宏声说道:“芳驾挟技凌人,肆意残杀武林同道,谅来没有把我等几个老朽看在眼里,老道今天自不量力,倒要向你领教几式金蜈宫绝学。”

柳如烟仰面冷冷一笑道:“你一个人上不嫌黄泉路上太寂寞吗,最好叫他们二人都上来吧。”

绿林圣者为黑道中的圣者,平日极受人尊敬,想不到金蜈宫主人对他竟是如此轻视,怒极之下,纵声一阵狂笑道:“你何必如此性急,等打发了我老头子再说大话不迟。”

柳如烟冷傲地又是一笑道:“柳如烟从不惯先动手打人,时刻无多,请快进招吧!”

绿林圣者尽量控制心头怒火,暗中把真气调匀,沉声喝道:“如此有僭了。”

大手一张,呼的一股劲风,迎面劈出,柳如烟明明看见那股掌风,隐挟排山倒海之力卷到,仍然若无其事的站着,眼看掌风业将及体,只觉眼睛一花,人影倏失,绿林圣者曾经失手于魏紫娟之手,此刻面对其师,早已深具戒心,一掌攻出,身随掌转,就势一挪身,却见柳如烟业已满面不屑的到了他身后。

心中顿觉又惊又怒,冷哼一声,大罗天罡掌法施出,急如怒涛般—连攻出八掌,大罗天罡掌为武林一绝,一旦施开,顿时漫天掌影纷飞,由四面八方压到,掌风所挟带的潜力,直震得满面台格格乱响。

柳如烟身在掌风笼罩之下犹如穿花蝴蝶一般,裙带飘飘满台飞舞,那么急疾的掌风,竟无法沾着她一点衣角。

绿林圣者数十年英名都聚于这一战,此刻越打越觉心寒,看看一套大罗天罡掌业已旋使了两遍,仍然无法奈何人家。

七派中人以及东蓬上的黄龙道长等,都只闻金蜈宫主人之名,未见其人,这时见了这种一面倒的局势,才知道这位当年苗王艳妃,的确有一身难于预测的武功,尤其天龙道长和元元大师,更觉暗暗心寒。

就这时刻,倏闻台上一声闷哼,跟着人影倏分,金蜈宫主人仍然满面含笑的站在台上,而绿林圣者却已须眉戟张的退到了台的一角,脸上颜色难看已极,同时两行瘀血,已从口角沁沁流出,显然他已失手负伤。

元元大师见状倏发一声清啸,人已飘飘落到了较技台上,柳如烟格格娇笑道:“我早就叫你们一齐上,何必客气嘛。”

继光虽知这元元大师修为深湛,但从他的举止性格上,便知必然不是人家敌手,为免他一旦失手,葬送数十年的英名,不自主的已把身形立起,四海神偷一把将他拉住,道:“你要干什么?”

“我想上去会会这位金蜈宫主人。”

四海神偷冷笑道:“你何须急在一时,依老偷儿看来,柳如烟此来未带一个高手,其中必定另有阴谋,我们还是等会再说。”

百毒尊者冶冷哼了一声道:“照此情形,金蜈宫必定等到天晚后再行发动,我们倒不可太过托大呢!”

四海神偷倏地立起身来道:“走!咱们不要太闲着,趁这时出去转转吧。”

两个老怪物不待继光表示意见,已如两道清烟般溜下台去了,黄龙道长笑道:“让他两个出去看看倒好,免得着了人家的道儿还不知道呢。”

此刻台上元元大师已和金蜈宫主人动上了手,元元大师鉴于绿林圣者之败,一上手便将少林百步神拳施出,拳风虎虎,掌掌风生,每出一拳均具无穷威力。

但尽管他拳势有如怒潮一般,着着进逼,而柳如烟却始终从容不迫,悠然流转于劲风潜力之中,间或出手攻出一二招,元元大师必被逼得连连后退。

元元大师为少林派硕果仅存长老,论功力当在六七十年以上,只因生性暴燥,有许多佛门中玄奥之学无法参悟,是以难臻上乘功果。此刻连攻对方三十多招,竟无一招奏效,心中恼怒之下,倏发一声虎吼道:“有种就接老衲这招式试试!”

双掌一圈一抖之下,忽的一掌发出,这掌竟一反刚阳而为阴柔,但觉出手轻飘飘地毫无力,且不带一丝风声。

柳如烟知他这一招是佛门无相神功,但她却不放在眼里,格的一声轻笑道:“本宫正要考量考量你的无相禅功究竟练到了几成啦!”

罩袖轻轻往外一拂,也把鸿蒙紫气发出,一股迷迷蒙蒙的紫色雾体,倏从袖底涌出,霭霭向前推出,双方这时相隔约有半尺,虽彼此都发出了最具威力的一击,旁人却看不出一丝征兆。

直到两股力道半途相遇,威力立现,但听裂帛似的一声大响,轰然一声,台上倏然激起数十道急疾劲风,哗啦啦!较技台的蓬顶竟被这股旋风全都掀去,跟着格登,格登一阵暴响,元元大师不自主的倒退了四五步,台上地板被他连碎了七八块。

大的效果,不仅许多看热闹的观众替她不平,连那面黄龙道长、海天神叟以及武继光等都觉得天龙道长这时出面动手有点偷巧。

天龙道长为武当耆宿,怎肯因此予人口实,金蜈宫主人虽一再催促,他仍迟迟不肯动手,此举到正中柳如烟心怀,偷眼向天空一瞥,天色业经早巳暗了下来,一轮银盘也似的明月,若隐若现的挂在一端,心里一阵冷笑道:“你们不用得意,再过半个时辰,就有你们瞧的了。”

当下微微一笑道:“道长既不肯于这时进招,柳如烟便恭敬不如从命。”

果然把双目一闭,就在原地调息养起神来。

此举倒大出七派掌门人意料之外,都不禁暗暗着急,坐在台前空地的怪叫化几乎有点沉不住气了,冷笑道:“这老道士真是糊涂透顶,此刻是什么时候了,他竟讲起仁义道德来,等会金蜈宫的阴谋发动,后悔就来不及啦!”

就在这时,倏然一阵尖锐刺耳的羌笛之声由山峰头响起,就着四面八方一齐应和,在场之人不禁为这突来的羌笛声惊得一跳。海天神叟呼的立起身来怒道:“这必定是金蜈宫主人闹的鬼。”

武继光曾在荒漠听过这笛声,也立起身来道:“老前辈说一点不错,这正是金蜈宫的信号。”

话犹未了,倏闻一声暴喝道:“好下流的东西,竟用这种卑污手段来对付我们。”

呼,呼二条人影如飞射到,竟是四海神偷和百毒尊者,继光忙问道:“你们发现了什么?”

四海神偷还未及答言,台前倏起—声厉啸,刚才金蜈宫主人所乘彩舆之内,蓦然发现一条灰影,直向站在较技台上的天龙道长扑去,但觉一阵人影闪动,天龙道长突然闷哼一声,直向台下翻了下来。

这一切的事情,都差不多是同一时间发生,对座的七派掌门人,不约面同一齐跃身下来抢救,但天龙道长早于这时一跃而起,哇哇连吐了二口鲜血,猛地双目一睁对着凌风喝道:

“你们不必管我,火速准备应变。”

蓦然,台上一阵桀桀怪笑道:“今天这信始峰就是你们埋骨之地,一个也别想活命。”

因为刚才一连串的变故接踵而来,继光那么锐利的目光,也没有看清天龙道长是被什么人打下台的,这时听她发话,才发现台上多了一个身披玄色披风的狰狞老媪,满脸黝黑,一双怪眼深陷,射出的绿光足有一尺多远,正和柳如烟并肩的站在台上。

一听她那狂妄的口吻不禁心头发火,冷笑一声道:“武某就不信今晚埋骨始信峰的便是我们。”

呼的一纵身,直向台上扑去,哪晓得他的脚尖才刚刚点到台上,老媪和柳如烟的身形已杳,跟着一声暴喝声起,西蓬的七派叛徒已一齐发动。

少林玄虚率领了二十几个光头,冲向继光,昆仑、五台等派的,却向黄龙道长、海天神叟等冲去。

继光跃到台上没有截住金蜈宫主人和那老媪,却见一群和尚向他冲来,不禁心头火发,大喝一声,呼的一掌劈出,玄虚所率领的这群叛徒,都是少林二三代弟子中武功颇有成就者,均具有三四十年的精纯工夫,一见继光掌风狂飙般卷到,纷纷举掌来迎,准备合力接下他这一招。

可是他们身形跃起有先后,几人联合出手,虽然把继光这一记猛攻挡住,终因出手先后不同,力道未能适时配合,致令首当其冲的二僧,被奇猛的潜力震得口喷鲜血,倒翻下台。

群僧见他一击威力如此猛烈,不禁全都一怔,玄虚惟恐他们气馁,虎吼一声,双掌齐发,呼的平胸推出,经他这一喝,群僧也立即猛攻而上,一时掌影纷飞,狂飙怒啸,由四面八方攻到。

继光虽深恨这批少林僧人不知死活,但一时之间却无法月兑身,东蓬上的黄龙道长,海天神叟父女以及百毒尊者等,也和继光遭遇到了同样情形,几人刚纵下蓬来,便被七派的叛徒困住。

这时场中混乱已极,看热闹的人虽有一二百,内中也不少高手,但他们既无组织又无目的,事情一发生便到处乱窜,只有丐帮的人和七派门下,仍然保持镇定。

四处的羌笛声,一阵紧接一阵,凄厉阴森,慑人心魄,但却久久不见动静,怪叫化眼看七派叛徒对继光等发动围攻,直气得三陵眼暴射精芒,指着七派掌门人大喝道:“你等身为掌门人,怎的连几个门下的弟子都无法约束,你等真个枉称是名门正派了。”

紫虚上人被怪叫化这一顿数说,他急得满面通红,顿脚长叹一声道:“想不到一着错满盘皆输,如今只有仗着我佛慈悲,先行把这些叛徒打发再说。”

话落纵身便待加入,怪叫化冷笑道:“你以为这样就可解决吗?你们一加入,不仅无法帮忙,反而会造成紊乱,试想你们都是一般的和尚道士,别人怎能分别得出?

况且金蜈宫主人正要你们如此,她好捡现成的便宜,依我叫化看来,这些叛徒虽多,不见得便能奈何人家,目前第一步要想的是如何抵抗金蜈宫行将发动的攻势。”

紫虚上人经他这一说,又把行将跃起的身形顿住,目视凌风道长道:“道兄意下如何?”

凌风道长平日虽然谦和慈善,此刻目睹巨变,亦已激起了满月复嗔念,高声道:“请各派速即结成阵势以防突变,贫道自有办法对付那群叛徒。”

武林七派此次来到黄山,所带来的门下,都可说得是全派精锐,虽然此刻情势恶劣万分,仍然不现丝毫惊慌之态,凌风道长这一喊,立即提醒了大家,于是,昆仑、武当各把九宫八卦剑阵摆开,少林子弟也迅速结成了一个坚强的罗汉阵。

五台、峨嵋等四派则摆了一个四象阵势,月光下一片寒芒闪耀,每个人的眉睫,笼罩着一片杀机。

此刻四下的羌笛之声已停,代之而起的,是一阵阵的绝命惨呼,无疑问地这是那些看热闹的江湖人已在半途遭到截杀。

凌风道长面色凝重地全场一扫,见七派子弟业已列阵戒备,丐帮子弟也撤到了空圹处严阵以待,这才一拉紫虚上人,双双往继光这面纵去,扬声大喝道:“此批叛徒死有余辜,请武少侠与诸位大侠尽管施辣手、绝招,不必顾及多造杀孽,并请恕贫道等无法插手。”

四海神偷哈哈大笑道:“你就不说恐怕也没有他们的好处。”

但听一声狂号,一个昆仑子弟竟被他一掌劈得连人带剑飞起一丈多高,接着海天神叟、黄龙道长、百毒尊者等,又各用那浑厚掌力,劈倒了几人,六派的叛徒虽不下五六十人,但怎敌得过这四个江湖上出名难惹的怪杰,再加上凌波仙子的一支无坚不摧的短剑,神奇辛辣,犹如一道闪光一般,纵横于人群之中。

不一刻工夫,场中已是一片惨呼,虽然这些人利欲熏心,受金蜈宫的蛊惑前来,但看在凌风道长眼内,仍觉十分不忍,摇头浩叹了二声,立即转过头去。

再说继光甫一现身便被少林叛徒围困,心里虽然十分恼怒,但仍不肯施出全力,打了一会,这些僧人们不仅毫无退志,而且配合越来越顺手,他一心要斗斗那金蜈宫主人,却被这群僧人封住,知道若不施出辣手,只怕难得月兑身。

当下猛提一口真气,大喝一声,呼呼连攻二掌,他此刻内力何等充沛,掌风发出,犹如一阵狂飙陡降,首当其冲的二个僧人,竟被劈得口中鲜血狂喷,弹丸一般飞下台去,其余各僧不禁一怔。

就这攻势微窒的刹那工夫,继光又把消霜七掌施开,掌势绵绵,潜力山涌,瞬息工夫又伤了好几个僧人。

这批叛徒们,原先因有金蜈宫主人作后盾,个个勇气百倍,不料打了许久,仍不见一个金蜈宫的人出面,逐渐便竟胆寒起来,玄虚偷眼一看,七派门下都在四外结阵以待,而继光他们这一伙人,人数虽少,却个个都是武功高绝的风云人物,六七十个围攻他们的叛徒,就这一会工夫,已死伤了二十余人,知道再打下去,必将全军覆没,不觉顿萌退志,倏地一收掌,大喝一声道:“我等且退,等会自有收拾他们的人来。”

话落纵身一掠当先跃下台去,跟着光头闪动,各僧一齐退下,这面少林叛徒一撤,那面宏法道士等也采取了同样动作,也一齐收招后撤,呼啸一声,旋风似的往外冲去,继光本不愿和这批人动手,眼看他们撤走,也不追袭,轻轻一飘身已跃下了较技台,海天神叟与黄龙道长等更不屑和他们动手,见他们自动撤退,也立时停下手来。

静立在场中闭目疗伤的元元大师,经这一阵调息,伤势已大部分平复,蓦地双目张开,大喝道:“孽障你还想走吗?”

倏地往前一趋身,双手排出运掌,呼的打出一股掌风,一阵急疾猛烈的狂风,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猛向蜂拥狂奔而来的各派叛徒们卷去。

这群人万料不到负伤的元元大师会猝起发难,惊得纷纷挪身后撤,但因去势过疾,走在前面的几个,仍吃掌风扫中,立时口喷鲜血,狂吼倒地。

经元元大师这一拦截,远在数丈之外的七派掌门人也已发难,罗浮子古剑一震,厉声喝道:“先把这批叛徒收拾了再说!”

长剑划起一道长虹,连人带剑向人群冲去,峨眉派一发难,其余各派也一齐拔剑而起,冲了上来,刹时刀光剑影,掌风呼呼,展开了一场极其惨烈的阅墙之战。

玄虚和尚见势不佳,又取出那串沉香念珠对着少林弟子一幌,大喝道:“你们胆敢侵犯掌理沉香念珠的师尊,真个要造反啦!”

元元大师怒目圆睁,双眼尽赤,大喝道:“老衲拼着回山面壁三年领罪,也要先把你这逆徒毁了。”

竟不顾师门戒律,呼的一掌劈出向玄虚攻去,玄虚不禁大吃一惊,慌忙收珠后撤,元元大师哪容他月兑出手去,长笑一声,跟踪疾进,顿把他圈入一片掌影之内。

继光眼看武林七派这一幕阅墙之争,不竟感慨万千,四海神偷却哈哈大笑道:“这都是平日他们讲求虚表,滥收门徒所得的后果,只怕要到他们拼得精疲力尽之时,金蜈宫的攻势也将发动了。”

凌波仙子从旁接口道:“那我们快帮着他们把那些叛徒杀光好啦!”

四海神偷冷笑道:“都是一般的和尚道士,旁人如何插得上手?”

黄龙道长仰望长空,看了看天色,忽然道:“此刻大概已近三更天,我们与其站在这里等着挨打,不如干脆去找他们算账。”

海天神叟摇头反对道:“一则敌暗我明无法寻找,再则我等如果一走,武林七派势必独当其锋,那时定将伤亡惨重。”

几人正自商谈之际,一阵惨呼入耳,打断了他们的话锋,抬头—看场中,七派阅墙之争已到决胜阶段,许多叛徒都已伏尸地下,只余少数顽强者尚在拼命抵抗。那位少林叛徒,则早经元元大师一掌劈到,取出了沉香念珠。

但七派掌门人虽以压倒优势,解决了叛徒,也耗去了大部分精力,同时更多有人负伤,一群人正自忙着包扎伤者之际,蓦然——

几声厉啸,倏告传来,啸声甫落,七八条黑影箭疾的射到,闷声不哼,直向人群扑去,罗浮子怒吼一声,挥剑迎战,跟着凌风、紫虚等也一齐出手,立时展开一场混战。

继光目光犀利,认得扑来的人影,乃是三苗之神、鬼手仙翁、独眼鹫等人,不禁剑眉一扬,纵身便待加入,黄龙道长忙摇手道:“这几个人他们尽可应付,何必插手,只怕金蜈宫的阴谋就要发动了。”

话犹未了,四面羌笛之声又起,四海神偷哈哈大笑道:“毕竟不是什么正道人物,做出来的事总这般鬼鬼祟祟。”

倏然远远一人接口道:“是吗?柳如烟今晚却要以一身所学,会会你们这些自鸣清高的人物。”

飒然一阵风响,金蜈宫主人柳如烟已和那玄衣老媪,轻飘飘地落下场中,跟着又是一阵香风飘过,二十四个背插双剑的彩衣女郎,也到了场中。

继光一见柳如烟来到,立时和黄龙道长等大踏步走了过去,冷笑一声道:“芳驾用这种手段来对付中原武林人,不嫌太过毒辣吗?”

柳如烟柳眉微扬,冷傲的一笑道:“当年他们倚仗皇家势力扫荡金花洞,可曾想到那人道二字?”

黄龙道长扬声接口道:“当年之事原是金花洞主肆行无忌,意图横扫天南各省,才引起武林人之公愤,这又怎能怪得莫郡王帐下的那些侠士们?况且……”

话犹未了,已被玄衣老妇夜枭似的一阵怪笑打断,暴喝一声道:“世间之事,本无绝对的,何须费那许多唇舌争辩,今晚你们若想生离始信峰,就必须拿出点真实功夫,让我扶桑姥姥瞧瞧。”

海天神叟哈哈狂笑道:“对权!对极!早晚终须拼一场,不必作那无谓的口舌之争。”

就这时刻,倏然又是一阵羌笛之声,黑影中忽然冲出一群口喷磷火的怪人来,月影下恍如一群妖魔鬼怪出现,岭南蛇神和尘三友,看见金蜈宫主人现身,正待走过来和继光会合,正巧被那群怪人截住,但听一阵丝丝急啸,顿时漫天金芒闪耀,一片金芒暴雨般向人群暴射而来。

怪叫化大喝一声道:“这是百脚金蜈燕尾针,快撤兵刃!”

还幸丐帮子弟的打狗棒多半持在手中,立时举起一阵敲打,但就这样仍被打伤了十几个人,气得莽头陀怪吼如雷,纵身一掠,直向那群怪人冲去。

这群怪人,正是继光等在沙漠中所遇见的百鬼幽魂阵,一入场中便把丐帮子弟一齐卷入场中。

继光遥遥瞥见,知道今晚金蜈宫已把所有力量用上,为免夜长梦多,倏地往前一趋身,对着柳如烟把手一拱道:“久仰芳驾的先天鸿蒙紫气独步武林,武某自不量力,意欲见识见识。”

柳如烟微微含笑道:“武兄何必客气,尊驾的两极混元真气,柳如烟望尘莫及。”

武继光此刻心里十分紧张,这位神秘毒辣的金蜈宫主人就在眼前了,他曾经和她的首徒紫髯伯公孙述动过手,仅只是勉强胜一筹险胜,如今是否能胜得她,毫无一丝把握,不过他绝不胆怯,暗中把真气调匀,蓄势以待。

这时心情紧张的,不只是武继光、黄龙道长、梅天神叟、百毒尊者等,也都十分紧张,他们深知这位金蜈宫主人,确已功参造化,难斗已极。

柳如烟嘴上虽在客气着,暗中也早已提足真气,她曾经二度试过这少年的武功,深知目前江湖,能和她匹敌的,就只有这个少年,今晚若果能把这少年除去,独霸武林的美梦便成功了一半。

二人对面而立,各自凝神静息,谁也不肯抢先发动,蓦然,继光的耳内,传来几声惨呼,闪眼一看,竟是和三苗之神等人动手的七派子弟所发,不禁暗骂自己糊涂,目前寸阴寸金,早一点解决战局,便减少一点伤亡,这样耗下去岂是办法?

一眼瞥见,立时大喝一声,各自劈出一掌,这二人都是当代数一数二的高手,同时全力出掌,威势何等惊人,但见两股迅猛无匹的掌劲,劈空如轮,直向扶桑姥姥俯冲而下的身形卷去。

扶桑姥姥虽然功力深湛,也不能不顾虑自身安危,倏地空中双袖一抖,身形忽地升高七八尺,两股掌风直从腿下呼啸掠过,她人也飘飘降落地下。

就她这一缓的工夫,海天神叟等早把她拦住。冷冷的哼了一声道:“你活到这大把年岁,竟向一个负伤的后生晚辈突袭,亏你不羞?”

这位扶桑姥姥,乃是柳如烟的师父,她幼时原是一个采茶苗女,因在山中迷失路途,误打误撞在一座古洞中,得到一位坐化神尼的全部衣钵,就在那古洞之中练成了一身难以预测的武功。

金花洞主失败后,柳如烟逃亡山中,巧巧便遇着她,是以得学了一身绝学,这位扶桑姥姥,一生都在山中,甚少与世人接触,而且过的是菇毛饮血生活,是以性情十分暴戾凶残。

海天神叟这般指责她,不啻是对牛弹琴,只见她三棱眼一翻,嘿嘿冷笑道:“他打伤了我的徒儿,我就非要他的命不可。”

海天神叟和黄龙道长不禁同吃一惊,金蜈宫主人的武功已经是惊世骇俗,其师更可想而知,但二人都是江湖上地位祟高的人,岂能被她赫着,黄龙道长冷笑一声道:“柳如烟仅只是在比武拼斗中,落个两败俱伤,你便这般情急,试问那些惨死在你们金蜈宫魔掌下的武林人又将如何?”

扶桑姥姥三棱眼一翻,怒叱道:“这些老身管不着,还不与我让开。”

大袖猛地往前一拂,一股蔼蔼紫气犹如怒潮一般卷到,黄龙道长心头一凛,大喝一声,潜运玄功,呼的一掌拍出,一股威猛无俦的罡风匝地卷起,猛向紫雾迎去。

不料,那么迅猛的罡风,一入紫雾之内,立即无影无踪,海天神叟经验老到,一觉出情形有异,立把离火神功运集,从斜里劈出一掌,虽然出掌有先后,仍等于是二人合力接下了地凌厉的一击。

但就这样,黄龙道长仍被一股难于抗拒的无形潜力,震得心头血气翻腾,蹬!蹬!连退了五步。

海天神叟因系斜里出掌,占了不少便宜,故未受波及,但暗地里的震惊却是莫可言状,偷眼一看扶桑姥姥,竟然纹丝未动,把眼光轻蔑地向海天神叟一瞥,呼的一声身形拔起,又向盘膝在地下调息疗伤的继光扑去。

这时四海神偷与百毒尊者,正守护在继光身旁,一见扶桑姥,姥扑来,双双同时出掌,大喝道:“你敢!”呼的各自劈出一掌。

这二个老怪物功力深湛,同时玄关之窍已通,功力和黄龙道长等在伯仲之间,这时为救护继光,二人都使出了全力,但见一刚一柔两股回旋气功,势若怒浪排空,直向扶桑姥姥劈面卷去。

扶桑姥姥身在空中,任她功力高绝,也无法抵御二个人十成功力的一击,双袖一抖一拂之下,人已斜斜向左方落去。

她脚跟才只刚刚落地,四海神偷已大喝一声,纵身扑上,同时高声喊道:“老毒物上啊!这时难道你还讲究那些虚面子?”

说话之间手上已迅雷奔电般攻出了八掌,其实用不着他出声,百毒尊者早在他同一时间内出手,指掌齐飞,连出七式,式式攻的都是对方要害。

扶桑姥姥两经拦截,业已激发了她先天潜存的一点凶戾之气,眼看四海神偷和百毒尊者双双攻到,更觉发怒如狂,厉啸一声道:“你们简直是找死?”

身在于重重掌影下,倏然急转,两只鬼爪似的双手连挥,左攻右取,不出二招便把两个老怪物逼退,仍然一溜黑烟般向继光扑来。

海天神叟和黄龙道长一个照面之下,便已觉出这个老妇,武功之高前所未见,虽见二个老怪物出手,仍然双双向继光身旁掠去,以防万一,如今又见她向这面冲到,立时双双出手拦截。

后面的二个老怪物也同时跟踪扑到,扶桑姥姥身在四大高手围攻之下,仍然丝毫不惧,只见她宛如一阵狂飙流转,立有一股难于抗拒的潜力,向四外扩张,鬼爪伸处,四海神偷闷哼一声,踉跄后撤。

跟着一声裂帛似的爆响,海天神叟面如巽血,掣电般暴撤八尺,百毒尊者怒啸道:“老毒物和你拼了。”

双掌猝然一翻,一股迅猛无匹的阴柔掌力,直向她右肋撞去。

这一招是百毒尊者全身功力所聚,威不可当。

扶桑姥姥刚才震退海天神叟时,因一时大意,以致被他的离火神功灼伤,此时已是发怒如狂,眼看百毒尊者的双掌,挟雷霆万钧之势攻到,倏地身形一转,双袖猝然外抖,一股迷蒙紫雾已随袖而出。

但听一声狂吼,百毒尊者的一个身子腾起足有一丈多高,直向蓑草中摔去,还幸他功力深厚,空中猛吸一口气,强把真气一提,才保了一个头上脚下。

四个高手围攻一个老妇,竟致三个受伤,黄龙道长虽然幸免,但刚才所受的震伤,现在仍未平复,是以心中既惊且怒,暗中提气凝神,强把一口真气运转,准备扶桑姥姥再进时,作孤注一掷。

扶桑姥姥在连伤四大高手之后,也觉真气有些不继之感,但她生性暴戾已极,仍然强提一口真气,桀桀一阵怪笑道:“还有哪个不怕死的尽管上来。”

脚下却一步一步缓缓前移,她仍然立意要把继光毁在掌下,仗守在继光身旁的凌波仙子,眼看爸爸和黄龙道长等三个前辈都已受伤,扶桑姥姥俾厉鬼一般,伸着一双鬼爪,缓缓向前逼来,心里不禁大急,娇喝一声,短剑挟着一溜精芒,劈面向扶桑姥姥卷去,她蓄势已久,这—剑之势端的不容忽视。

扶桑姥姥跟看剑眼耀眼,刮面生寒,倏地冷笑一声,举袖一卷一拂,但听一声惊呼,凌波仙子手中短剑,竟被她卷上了半天,就势长袖一抖,掣电般向她玄机穴上点来。出手如风,疾逾奔电,凌波仙子惊愕失神之际,万难避开这致命的一击。

就这千钧一发的瞬间,倏然人影一闪,一阵柔风从天而降,跟着鬼嚎似的一声狂嗥,扶桑姥姥已掣电般暴撤八尺。

跟着半空飘飘落下四个身着彩衫的老妇来,就在老妇来到的同时,武继光身旁已多了一白一红两个少女,而他也恰于这时一跃而起,睁眼一看,挡退扶桑姥姥,解救凌波仙子危难的,竟是地灵四姬,面站在他身旁的则是白衣罗刹和莫丹凤。

凌波仙子惊魂甫定,转过身来,看了继光一眼,便向海天神叟走去,她这时才有功夫来询问爸爸的伤势。

海天神叟经过这一阵调息,脸色已渐渐复原,睁开双眼长叹一声道:“这点伤还要不了爸爸的命。”

这时,百毒尊者、四海神偷、黄龙道长等,都忍着伤势走到继光身旁,仔细对他一看,除了脸色略现苍白外,似已完全复原,都不禁暗晴惊诧他功力之深,实属罕见。

继光见二位老辈人物脸上,个个都现疲惫之容,尤其百毒尊者更甚,不禁十分歉疚的道:“因晚辈之事,使各位前辈均受拖累,实觉衷心难安。”

四海神偷哈哈笑道:“此刻不是客气的时候啦,来的四位是谁,老愉儿可不认得,你快去招呼人家吧!”

继光这才想到还没有对地灵四姬打招呼呢,赶紧往前一趋身,已到了地灵四姬身旁,这时地灵正自和扶桑姥姥答话,继光当然不好开口。

原来扶桑姥姥正待点伤凌凌仙子之际,蓦觉一阵柔风袭到,只觉这阵柔风柔中带刚,隐具无穷威力,百忙中不敢硬接,就势一收招,倒退八尺,竟发现来者是四个中年彩衣老妇,她虽性子暴戾凶残,但于连伤海天神叟等四个高手之时,真力损耗甚多,此刻却也不敢冒然燥进。

当下夜枭似的一声怪笑道:“你们四个到底是什么人?胆敢暗中偷袭。”

四姬中的大姊寒梅微微含笑道:“老身等乃是地灵四姬,方才见你向一个晚辈猝下毒手,才出手化解,如何说得上偷袭?”

就这时刻,金蜈宫主人也已从彩桥内一跃而出,看看目前情势,心中已隐存退意,她误把地灵四姬,认作了武继光的师长,武继光的武功已是如此了得,他的师长可想而知,她师父扶桑姥姥虽具一身难测的武学,但双拳难敌四手,况且对方还有海天神叟、黄龙道长等几个老辈人物为助。

于是,立刻从旁接口道:“金蜈宫与地灵门本无过节,贵教何苦要卷入这场是非旋涡?

实使柳如烟万分难解。”

继光接口冷笑道:“你仗着武功,把中原武林人命视如草芥,地灵门恭为武林一份子,怎能不过问?再说我父楚水长鲸和你无怨无仇,你竟把他诱入百鬼幽魂洞中囚禁了十年,此仇此恨,武某能不问吗?”

扶桑姥姥夜枭似的一声怪笑道:“事已至此,口舌争持何益,咱们干脆手底下决胜负,你们地灵四姬若能胜得老身一招半式?

老身即命金蜈宫搬出中原。”

寒梅秀眉一扬道:“尊驾说话爽利之极,咱们就此一言为定。”

说话暗中提气凝神,含笑而立。

扶桑姥姥劲敌当前,倒也不敢再大意了,两臂猛的一凝功,但听骨格一阵必剥暴响,佝偻的体躯暴长半尺,头上白发呼的一齐立了起来,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也突然之间,变成了紫色,

三棱眼中绿光闪闪,一步一步向前趋近。

继光冷眼旁观,只觉她两鬓与眉宇之间,紫雾隐露,显然已凝聚了十成鸿蒙紫气,不禁暗为地灵四姬捏一把汗。

就这拼斗一触即发的瞬间,蓦然——

灰缁一闪,一个白眉老僧已轻飘飘的落到了场中,高宣一声佛号道:“施主请慢动手,老僧有话说。”

扶桑姥姥一见这个老僧不禁全身一震,身形暴敛,地灵四姬并不认识此僧,不由一怔,继光业于这时,上前躬身行礼道:“老禅师有何话赐教?”

白眉老僧乃是非幻,低宣一声佛号,日光全场一扫,然后徐徐的道:“金蜈宫此次来到黄山目的,意在横扫中原武林,如今事实证明已经不可能了,方才一场龙争虎斗,你们彼此心里明白,不必老僧多所饶舌,如今扶桑施主又欲以一人之力对付地灵教的四位前辈,姑不论胜负如何,只怕又是一场难于想象的恶战。”

略顿一顿接着又道:“黄山这场凶杀,已经弄得处处血腥,此刻也该收手了,难道你们真个要拼到双方一人不剩为此吗?”

金蜈宫对这位非幻僧久所忌惮,更兼他把目前情势分析得很清楚,倒当真是最好收场的时候,故没有作声,意思是看对方的反应。

继光早于非幻说话之时,审察了一番全场局势,七派方面固有元元大师,天龙道长等几个老前辈人物,另外新加入了石逸和劫魂剑徐帆,虽然力挡金蜈宫主力,并末显露败象。

最苦的是丐帮子弟,一上手便被阴鳞鬼母困入百鬼幽魂阵中,直到现在还不见一个突围而出。

这面地灵四姬和扶桑姥姥之战,表面看来,地灵四姬稳操胜算,但他清楚知道,地灵真经中并无失天真气一类武学,地灵四姬功力虽深,恐怕也难敌鸿蒙紫气,此时收场倒也最是恰当。

当下高声答道:“禅师悲天悯人,一片菩萨心肠,晚辈十分佩服,今晚之事,金蜈宫如果答应罢手,晚辈也可以负责劝阻几个前辈,但我声明,错开今晚不说,以后我仍得单独会会金蜈宫主人。”

柳如烟格格娇笑道:“即令尊驾不找我,柳如烟也必在不久以后专程拜访武兄。”

话落把手一扶,转头对扶桑姥姥道:“师父咱们走吧!”

只觉人影一闪,师徒二人已同时射入了彩轿,跟着一阵急促的羌笛之声倏起,刹那已传遍全场。

于是,各处正在打斗中的金蜈宫高手,纷纷收招后撤,霎眼工夫,场中已走得一个不剩,端的来去如风,迅速已极。

非幻见金蜈宫来人已撤,又复低低宣了一声佛号,倏然一闪而逝。

非幻走后,地灵四姬同时摇头笑道:“今日之真个险极,若不是老和尚前来,我等四人,能否抵御得了她的鸿蒙紫气,实在难说得很呢。”

这时黄龙道长等都已走到了身旁,继光立刻替大家一一介绍,却发现不见了赤地千里,不禁诧异的对白衣罗刹问道:“你爸爸呢?”

符小娟翻着大眼摇了摇头,寒梅接口笑道:“我姊姊派他办一件事去了,请教主务于十月一日以前赶到赣北庐山稻香村,本教有重大的事情待决。”

继光正待详问时,地灵四姬已联袂飞起,霎眼工夫已出去了二三十丈。

黄龙道长也挽着莫丹凤告辞道:“贫道急须携凤儿去看三光神尼的伤势,你若得暇,可于短期内赶来。”

莫丹凤更一脸期待之容对继光深情的一瞥,低头跟着黄龙道长走去。

接着海天神叟也告辞欲去,他乃是一个性情极为高傲的人,想不到这次竟败在扶桑姥姥之手,是以顿觉面上无光。

凌波仙子却是依依不舍的赖着不肯走,气得他把眼一睁,厉声道:“你若再不走,以后再不准你出江湖了。”

气得凌波仙子小嘴一撅,无可奈何的扭头就走,这些情景,都看在继光的眼内,但他此刻那能顾到这些,目视百毒尊者道:“二哥伤势如何?”

百毒尊者哈哈狂笑道:“这点微伤,调养个三五月便不碍事了。”又对四梅神偷笑道:

“走吧!咱们哥儿俩,忙到没有帮,人可丢得不小呢。”

话落二个老怪物立时纵身跃去,这时,场中只剩下白衣罗刹和武继光二个人,放眼场中,处处断臂残肢,惨不忍睹。

远处二簇人,正在忙着包扎伤势,那正是丐帮和七派中人。

继光不愿于这时去打扰人家,遂悄悄一拉小娟道:“我们走吧!”

二人展开轻功,一路向山下飞驰。

此刻天色业已渐亮,晨光熹微中,倏见二条人影,星泻丸弹般由山口奔来,远远便大喝道:“小魔崽子,小爷今天总算找到啦!”

武继光不禁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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