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光抬头一看,只见二个苗装武士,架着一个身材高大的老僧进来。他一见这老僧,立时心胆皆裂,凄容满面地高喊一声道:“师父……”纵身便向前扑去。蓦然……
一个冷森森的声音厉喝道:“小子!你若敢再进一步,我就把他宰了!”
银刀摩勒早于这时一掌搭在那老僧的“脑户穴”上,双目炯炯望着继光,只是嘿嘿冷笑。
这一着果是毒辣无比,竟逼得他硬生生地把冲出的身形撤回,大喝一声道:“银刀摩勒,你若损伤到我师父的一毫一发,我立时取你的狗命!”
原来这个老僧,竟是化名“云烟”的万里云烟陆通,不知怎的,竟落到了金蜈宫的手里。
银刀摩勒见武继光急得双睛喷火,怒不可当,不禁得意地一阵大笑道:“小子,你要我饶他性命不难,第一,把黑色名单送交金蜈宫。第二,即时宣誓加入金蜈宫,彼此都有益,你师父也可得到保全,至于你那“金精玉魄剑”,金蜈宫绝不稀罕你的,你尽可放心。”
继光怒发冲冠,厉声吼道:“你要小爷答应此事,那是做梦!”
“哈哈,答应不答应其权在你,小爷绝不勉强。现在给你一点时间考虑,你若一味恃强,小爷就先把这秃驴宰了,再和你一分高下。”
继光双掌凝功,几度想冲上前去,终因投鼠忌器,怕银刀摩勒真个把师父伤了,那他真将遗恨终身。
万里云烟陆通,昨晚在许多高手围攻下,本已受到极重的内伤,现又被银刀摩勒将穴道闭住,已是奄奄一息。
尚幸他功力探湛,经过了这一阵调息后,神智又复清朗起来,睁开双眼一看,只见自己的唯一爱徒武继光,正满面怒容地屹立在群凶包围之下。许久不见,他已经长得更成熟了,只觉他英风飒飒,恍若玉树临风,卓然而立。
只是,目前这种情形太使他担心了。他在漠北三年,对金蜈宫常在外面走动的几个高手的武功,了解得很清楚。在他想象中,武继光的武功纵然精进,也绝不是内中的任何一个高手的敌手。他轻叹一声,突然开言道:“光儿,你怎么也来了漠北?”
三年来武继光第一次听到师父慈祥的声音,他激动的吼道:“我是来探望师父的。”
“唉……”
万里云烟陆通的这声慨叹,包含了无限的悲哀和失意在内,他并不是为了自己身落虎口,而是惋惜自己所留下的一点根苗竟也断在漠北。
“师父,您没有受伤吧?”继光关切地问着。
“为师身负重伤已经不行了,你不必顾虑我,更不可答应他们任何条件。”
这意思自然是提醒他,尽可能突围逃走,不要再为他有所顾虑。但继光天性敦厚,怎肯这样做呢?
他脑际迅速转了几百转,总想不出—个抢救他师父的办法。
这时,银刀摩勒已经不耐烦了,嘿嘿冷笑道:“时限已到,你究竟打定主意没有?答应还是不答应?快说!”
继光被他蹩得心头火起,双目几乎喷出火来,但又不能冒失行动,一时之间竟怔在那里无言以对。
万里云烟陆通虽然身负重伤,穴道被制,但他游侠一生,一双老眼何等厉害,眼见爱徒神仪内敛宝相外宣,分明内外功力已到了上乖境界,尤其这么多高手将他围困,而竟不敢动手,却要拿他的生命来向他威胁,更可猜到他们必对爱徒十分忌惮。
知徒莫若师,以过去继光的武功来说,今天在场的任何一人,一举手便可将他擒住,何必要费那么多的周折?因此,他也可肯定,继光必已在这短短二三年间得有旷世奇遇。
暗忖:“今日之局,两全是绝不可能的,何苦为自己这条半死的残命,把爱徒也拖累呢!看样子我叫他突围,他也是不会走的了。”
当下,把心一横,哈哈狂笑道:“凶徒们,陆爷不慎落入你们之手,早认命啦!若想再利用老夫作为交换条件的人质,那是打错主意啦,”
说完笑声一敛,对着继光厉声喝道:“为师着你立即离开卜拉寺,不必以我的生死为念,若不听为师的话答应他们任何条件,那你便不是我的徒弟。”
继光此刻心如刀割,他们师徒之间亲如父子,怎么忍心让师父死在人家手中,而掉头不顾呢?
但,事实上师父的命已悬在人家手中,他纵具绝世神功,也无法从人家手中把他解救,故陆通毅然喝令他离开,实是免得自误的最好办法,而继光怎么忍心如此做啊!不禁悲声喊道:“师父……”
陆通立时声色俱厉地大喝道:“不准多说了,快走!你若不走,为师立时自断心脉,免得你效那妇人之仁,败我一生英名。”
这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简直无转寰余地,继光也如今日之局势难两全,但他绝不忍在之时刻离去。正自进退两难之际——
银刀摩勒倏然一阵嘿嘿冷笑道:“老匹夫你想死吗?小爷偏不让你称心如意。”
一伸手,正待再点他几处穴道,蓦然……
一缕指风突由身后“灵台穴”上袭来,这身后攻来的人,来得突兀之极。“灵台穴”又为全身三十六死穴之一,银刀摩勒若不撤身闪避,势必伤在对方之手,只得霍地收掌挪身住旁一闪。
就这电光石火的瞬间,武继光早已如一缕青烟般扑到,右手一式“日正中天”猛劈银刀摩勒的前胸,左掌立掌如刀,疾削他按在万里云烟陆通“脑户穴”上的手掌。他蓄势已久,一旦发动,快若迅雷、疾逾奔电,凌厉万分。
银刀摩勒一着失机,若再想伤陆通,势必死在继光掌下,逼得他只得怆惶放弃陆通,脚下一用劲,一个“金鲤倒穿波”猛然往后翻出一丈多远。
在场的许多高手,因银刀摩勒正用陆通的生命在和继光谈判,所以,在警觉上自然而然地便松弛了几分,等到发觉纷纷暴喝向前冲来时,陆通早已到了继光之手。
站在继光身旁的凌波仙子,也在继光冲出的瞬间短剑一抡,尾随冲出,就在群凶纷纷冲前的刹那,她已娇喝一声,短剑闪起一片耀眼金芒,嘶——嘶飞快地削出七剑,顿在继光和陆通身前布起—幢密密光幕。
她那短剑系一柄锋利无比的宝刃,发出的光芒极为强烈,剑气森森着肌欲裂。扑来的群凶,绝不敢轻撄其锋,只得都把扑前的身形猛又撤回。
这时,继光已发现从后暗袭银刀摩勒的,乃是雾美人罗翠黛。她真不愧为雾美人,竟在群凶虎视耽耽下,烟雾一般潜到了银刀摩勒的身后,将陆通的威胁解除。不禁感激地瞥了她一眼,道:“姐姐,真谢谢你啊!你怎么也来了漠北?”
“现在不是叙话的时候,快把令师的穴道解开,姐姐和这位姑娘,暂时还可以挡他一阵。”
雾美人嘴里边说着话,手上早扣好了一把歹毒无比“七彩神砂”对着群凶,格格—阵娇笑道:“诸位如果不怕死尽可上来试试‘七彩蚀骨神砂’的滋味。”
‘七彩蚀骨神砂”歹毒无比,金蜈宫曾有好几个高手,甚至连摧花公子,都死在这宗暗器之下。群凶一时之间,倒真的不敢冒失上前。
武继光早于这时把陆通的穴道解开,同时急道:“师父,你老人家赶紧先调息一番,待光儿助你行功,稳住伤势。”
万里云烟陆通正想出声拒绝时,只觉一股力量甚为宏大的热流,已由“命门”源源注入,穿经过穴,周流全身,所经之处,伤穴立通,痛苦全失,不禁大吃一惊。
他万料不到仅二三年未见,爱徒的修为已到达这种境界。
当下无暇多想,赶紧宁神祛虑,也慢慢把已经涣散的一点真力提聚,闭目用起功来。
这时刻,保证他俩安全的责任,已完全落在了雾美人和凌波仙子的身上。若以她俩的武功来说,一个对一个地拼杀,或可支持些时间,如今这么多的高手在场,那就实在危险极了。
但她俩一个是久闯江湖的女魔星,一个是初生之犊不怕虎,竟然毫无畏怯之容,好像保护继光的安全,是她们应尽的责任。
凌波仙子挺着那支金芒吞吐的短剑,闪着一双妙目注视着全场,脸上布满了可怕的杀机。
雾美人则满扣一把神砂,和凌波仙子背向着站在继光右边。这位女魔星尤其奇怪,她明知杀死了摧花公子后,金蜈宫对她恨入骨髓,却不知一股什么力量暗中驱使着她,关山跋涉不顾自身危险远道前来漠北。
在场群凶,不过为她们的歹毒神砂和锋利宝刃暂时惊住,片刻头脑冷静下来,早已跃跃欲动。
鬼手仙翁阴奇,是这群人中的主脑,见武继光居然若无旁人地替陆通疗起伤来,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一种绝大的侮辱,立即飘身上前,阴森森地道:“塞外生活枯燥,哪位对这两个娘儿们有意,不妨擒回享用。不过,哈哈,可得小心玫瑰花儿有刺呀……”
这倒是一个最富引诱力的号召,有色魔之称的二个喇嘛本已垂涎欲滴,一闻此话,师兄弟二人暗中交换了一个眼色,双双往前一纵身,多伦巴扑向了雾美人,格拉则箕张着双手,缓缓向凌波仙子逼去。
但听一声娇喝,雾美人首先出手,一把“七彩神砂”迎面掷出,左掌推波助澜同时打出一股柔和掌力。“七彩神砂”本就霸道无比,再经掌力一摧,顿时漫天彩雾缤纷,威力倍增。
多伦巴虽然凶悍无比,究竟是血肉之躯,半空猛地一拧身,双掌齐发,打出一股掌力,人也借势向左飘移七尺,方算退出神砂笼罩范围之外。
三苗之神在旁忽地一声大喝道:“这个妖妇,就是伤害摧花公子的真凶,今天务必将她擒获。”
他嘴里这般叱着,人却仍然站立原地未动半步。这些人都是金蜈宫中重要人物,平日谁也不服谁,彼此之间毫无情感可言,某人在外吃了蹩丢了人,旁人只有看笑话,绝不会寄以同情,所以,面对这宗歹毒暗器,谁也不愿再冒险进攻,即令爱色如命的多伦巴也不例外。
只有色迷心窍的格拉,仍然步步进逼,向凌波仙子冲去。
车玉蓉自幼便跟随爸爸——海天神叟学武,武功已得其真传。海天神叟更把一生心血都化费在爱女身上,不惜到处寻奇药异果,为她助长功力。
因此,以她现下的功力而论,足可跻身武林一流高于之林。眼看格拉张着双手色迷迷地一步一步向她逼来,气得她倏地一声娇喝,长剑一震,刷地一剑削出。
但见一溜金芒电闪,倏化一片密如蛛网的金色光幕,渐渐急啸中,隐隐似有万点金星迸射出来,奇幻之极!
这一招是海天神叟平生得意的招式“日照龙麟”,凌波仙子于急怒中施出倒把格拉吓了一跳。到底剑招不及歹毒神砂来得可怕,一惊之下,巨灵掌一轮翻飞拍击,顷刻之间施出七个不同的招式,才把这招化解。
凌波仙子旨在自卫,一式攻出并不进逼,又复—撤身回到武继光身旁。独眼鹫郭飞独目一翻,嘿嘿冷笑二声,蓦地纵身向继光冲去。
凌波仙子怒喝一声道:“你敢!”
剑芒展处,金星乱迸,一片嘶嘶之声慑人心弦。独眼鹫一身玄功已到通玄,竟也不敢轻撄其锋,大袖一抖,斜斜闪退了五步,而窥伺在后的格拉,却于这时捷逾一道红光,乘隙由后攻来。
凌波仙子背月复受敌,她银牙紧咬冷哼—声,纤腰一扭撤剑回身,忽地一招“斜风细雨”,将格拉的掌力化解。
今天在场的人,无一不是江湖极负凶名的魔头,只是谁也不肯抢先发动而已。独眼鹫一旦发动,三苗之神、鬼手仙翁也一齐纵身扑上。那鬼手仙翁一身邪功诡异之极,不动则已,一旦发动,恍若—团乌烟滚到,鬼手连伸之下,竟硬生生地突入剑气之中,来夺凌波仙子的短剑。
雾美人见凌波仙子三面被攻,只得丢弃神砂攻击纵身来援,多伦巴却早趁她身形移动的瞬间,红袍展处,呼地掠到身旁,怪笑二声,双手拦腰抱去。
气得雾美人柳眉一竖,冷笑一声道:“你是找死!”
窜起的身形不变,双手兰花拂手往后疾拂,嘶!嘶!一缕缕劲风分取两臂“曲池”大穴,二只小蛮靴,更就势往“期门”、“玄机”两穴踹去。
出招神速快捷无伦,多伦巴空具一身禅功,竟也几乎着了道儿,还幸他应变神速,嘿的一声,双臂往下一沉,人已倒撤三尺。
只觉鼻孔一阵香气,雾美人已疾如彩雾一团飞向了三苗之神,此刻凌波仙子自顾不暇,眼望三苗之神向继光冲去,她却无法分身,还幸雾美人就在这时赶到,她竟不理三苗之神攻向继光的掌势,玉掌翻飞之下,左手兰花拂手直指三苗之神头顶“百汇”死穴,左掌提聚全身功力,斜向“七坎”重穴上劈去。
这一来三苗之神不得不救自保了,如果他持强硬要置继光于死命,自己也得立即横尸地下。
当下,猛地甩肩撤掌,脚尖就地一旋,的溜溜车轮般已转到了万里云烟陆通的身旁。雾美人怕他就势向继光下手,一招走空,倏发一声娇喝,疾逾奔电地又向他攻去。在这紧急关头,雾美人已把全身压箱的功力施出,攻势凌厉已极。
气得三苗之神怪眼一睁绿光迸射,暴吼一声道:“贱婢,你以为爷爷怕你吗?”
呼,呼,二掌迎击而出,急风怒啸中蓬砰一声大震,竟把雾美人震得踉跄倒退了四五步,一股逆血几乎从口中喷出。但她硬有这股狠劲,脚下猛地一拿桩,又如同急风骤雨地发招攻来,玉掌翻飞急舞之下,连发一十二招,式式都是辛辣狠毒的不要命打法。
竟把三苗之神,攻得倒退了五六步,方才腾出手来进击。
这时场中馄乱已极,多伦巴一把没将雾美人抱住,反险些被她伤着,一怒之下,红袍一展猛向继光扑去,人未到掌先发,一股急疾的掌风呼地当头压下。
实际上他们完全估计错误,以万里云烟陆通的内功来说,并不需继光助他行功,他仍能很快的将伤势压制,但继光关心乃师,巴不得他快点复原,所以不惜拼耗真元助他行功。
他一面将真元内力源源注入陆通的体内,另一方面,仍然时时注意场中变化,如果他没这把握,怎敢在许多强敌环伺之下冒这宗危险?
他一瞥见多伦巴向他扑来时,早把注入陆通内的真元收回,霍地一个旋身双掌齐发,一式“天王托塔”,猛向多伦巴迎去。
他因恨透了这些人的凶残狠毒,出手绝不容情。这一招已运足了十成“玄阴罡煞阴功”,两股潜力甫一接触,空中骤起一阵裂帛似地大爆响,多伦巴凌空扑下的身子,就象碰在弹簧一般,狂吼一声,倒翻了回来。
大凡被震伤内俯的人,最忌出声喊叫,他这—声狂吼过后,鲜血就象喷泉一般激射而出,随着翻滚不定的身形,洒得遍地皆是血迹。
这一掌委实伤得不轻,落地连抢出好几步才算把重心稳住。
武继光也因承受多化巴居高临下的一击,脚下沙地一声震响,平空陷下半尺,但他对这些全不放在心上,倏地又把身形转向了陆通。
刚好,陆通也于这时站起身来,虽然他的内伤并未全复,可是经过继光以玄门失传的绝学“贝叶神功”全力为他活穴,就这短短的时间里已经好了六七成。他目视继光感慨地摇了摇头,轻声道:“光儿,咱们还是先行撤离这卜拉寺再说吧!”
继光点头从声道:“遵命!”蓦觉脑后风生,立时一个旋身呼地劈出一掌,人也借势横跨二步,却见银刀摩勒正挺着那柄银刀由他脑袋袭来,不由冷笑道:“暗中鬼鬼祟祟向人偷袭,算是什么东西?”
银刀摩勒嘿嘿冷笑道:“小子你少得意,虽然你侥幸救下了那老狗,同样难逃罗网。”
继光长笑一声道:“我就不信这个邪!”
身形一掠,已向凌波仙子那面冲出,大喝道:“蓉妹,不必和他们纠缠了,我们暂时撤走吧!”
双掌一分一合,左取独眼鹫郭飞,右攻鬼手仙翁阴奇,招到中途猛地一撤招,呼地双掌齐发,一股疾劲无比的掌风狂飙一般,向红衣喇嘛格拉卷去。
一招三式急如星火,捷逾闪电,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鬼手仙翁猝不及防,竟被逼得一齐后退不迭。
凌波仙子就势一收剑,已到了继光身旁,也无暇多说,继光将她的玉手一拉道:“随我来!”
猛地往前一趋身,一式“日正中天”,又向三苗之神劈去。
三苗之神原是他手下败将,眼看他的掌势惊涛骇浪般地猛卷而至,竟然远远就闪避开去!于是雾美人也解除了威胁。
陆通眼看爱徒猛如狮虎,纵横于六大高手之中,瞬刻便把二女替下,即令楚水长鲸陈子亮来到也不过如此,心花怒放之下豪性大发,大喝一声,呼呼两掌把银刀摩勒逼退,纵身一掠已上了檐瓦,高声喊道:“老夫领路,你等都随我来!”
鬼手仙翁阴奇,嘿嘿冷笑道:“想逃走吗?哼,世间那有这么容易的事!”
声落人起,鬼手虚空一招,已向陆通后领抓去。
就他纵身而起的同时,但听凌波仙子一声冷笑道:“姑娘要来便来,说走就走,凭你这鬼样的东西还能拦阻吗?”
短剑虚空一挥,嘶地一声金芒暴射,猛地向他拦腰卷去,这妮子刚才吃过他的亏,这一剑竟凝聚了十二成功力,所以凌厉万分。
鬼子仙翁虽具一身邪门功力,却不敢去和这宗宝刃硬碰,赶紧空中一缩腿,车轮般悬空一个跟斗,恍若黑雾一团,飘飘落回地面。
凌波仙子和雾美人,就趁这一剑削出之势双双飞扑檐头。
这当儿,大殿已是一片暴喝,群凶纷纷跟踪跃起追向檐头。
武继光恰也于这时向檐头飞去,“貌合神离身法”奥妙无伦,竟比九凶先到一步,蓦地一回身,大喝一声,“金精玉魄剑”出鞘,一道蓝湛湛的寒芒,长虹—般回空一卷,银刀摩勒的一柄银色弯刀当的齐把被削去,三苗之神顶上的一头乱发也被削去了一半。
这宗上古奇珍果是威力无伦,锐不可当。逼得群凶硬生生地一齐把跃起的身形撤回,又落到了大殿阶沿。
继光手横玉剑威凛凛地屹立檐头,嘿嘿冷头笑:“师父,你们请先行一步,看那个再敢拦阻!”
真个“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群凶倒并不是都被继光的威风所慑,而是他高踞檐头,手中又掌有无坚不摧的“金精玉魄剑”,即令金蜈宫主人亲临,也不见得便能冲上去。
所以,金蜈宫空有五六个一等的高于在场,竟无法飞渡檐头。等到他们想起从门外追出时,继光已长笑一声,倏地凌空拔起七八丈高,遥望着万里云烟陆通等的背影,疾如飞矢般地激射而去。
武继光丢月兑了金蜈宫群凶的追袭,赶上陆通等人。一路跟随陆通飞奔了一个多时辰,已到一座小小的佛寺前,陆通引导着他们一直走进寺内后院,迳向一间禅房走去。
这寺奇异得很,除禅房盘坐一个老和尚外,就只有一个小沙弥。万里云烟陆通似乎与老和尚很熟,进入禅房后并不惊动老僧,迳自落坐,于是雾美人、凌波仙子和继光等也一齐落坐。
小沙弥替他们倒了一杯茶,便低头走开了。陆通端起茶杯吃了二口,方才转头对雾美人和凌波仙子道:“刚才承二位姑娘拔刀相助,老朽感激不尽,但不知二位师承何派?”
继光忙替她俩介绍道:“这位姐姐,乃是江湖驰名的雾美人罗翠黛姑娘,那位车姑娘,系海天神叟前辈的掌上明珠。”
陆通点头道:“强将手下无弱兵,无怪乎车姑娘的剑术如此高明。”
凌波仙子低头抿嘴一笑道:“老前辈过奖啦!”
陆通又把头转向雾美人道:“姑娘先前所用的暗器,可是“七彩蚀骨神砂?”
罗翠黛点点头。万里云烟陆通欲言又止地向凌波仙子看了一眼,便没有再继续追问。旋把话题一转道:“金蜈宫今天虽然没达到目的,老夫猜想他们必不肯罢休,此间数百里方圆,均是其势力范围,我们不能不预作准备。”
凌波仙子立即接口道:“怕什么?他们如果寻来了,那不是更好吗?我们就趁这机会,打他一个落花流水。”
雾美人横了她一眼,嗤地发出一声冷笑。
凌波仙子原先在急难中,没有注意对雾美人细看,这时只觉得这位少妇型的女郎,处处都看不顺眼,又听继光口口声声喊她姐姐,心里更觉不高兴。总之,她对雾美人绝无好感就是。这时听她无故冷笑,不由杏眼—瞪道:“你笑什么?”
雾美人格格笑道:“我笑你太天真了,既有本领,刚才何不打人家一个落花流水?”
凌波仙子跳起来答道:“你不服气是不是?”
“得啦,得啦!小妹子,别这么大火气啦!告诉你吧,我这老姐姐没有和你争夺的意思,你也不必借题发挥。不过,我提醒你遇到那些罗刹或者宫主们,你就得小心点啦!格格格……”
雾美人说完话,格格一阵娇笑,人已向檐头飞去。
气得凌波仙子猛然一跺脚,铮的短剑出鞘,纵身便追。继光一把将她拦住,同时仰脸急喊道:“黛姐姐,你请回来,何苦为一点小事,便闹这么大的一个蹩扭呢?”
只听雾美人远远接口笑道:“你放心好啦!姐姐这么大年纪,怎么会和那些不懂事的小妹妹们生气呀!我实在是有事要办,我们以后再见吧!”
刹那间人声寂然,想必已经走远。这位凌波仙子实也天真得很,眼看雾美人走后,不禁噗嗤一笑,心里更升起一种胜利者的喜悦。
万里云烟陆通冷眼旁观,心中了然,以他的人生阅历,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他?细味雾美人刚才话中所提的罗刹与宫主等,想必也是武继光的女友,心里不由暗叹道:“此子不仅情孽深重,如不善加疏导,只怕今后要葬送在这情孽之中。”
继光心里一心挂着和师父详述三年来的离别之情,哪有心思想到那些儿女私情。更何况他对凌波仙子根本就没有任何绮念,见她们一个走了一个笑了,便立即转过身面对万里云烟道:“师父,你老人家怎知金蜈宫的人会寻来?他们又怎知你老人家潜藏在卜拉寺呢?”
陆通微叹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
随把三年来的经过约略叙述了一遍。原来万里云烟陆游侠一生,江湖交游是甚是广阔,消息也最为灵通。在楚水长鲸陈子亮等未去漠北之前,他已隐约觉得漠北有一股势力在缓缓向中原伸展,但却不明其意向。
之后,楚水长鲸陈子亮等应邀赴漠北,一去永无消息,他便意识到了这股势力的可怕—
—也许不久,中原武林将会因这股势力,而遭到一次前所未有的大劫难。
于是,决心单身深入漠北探看风色。果然,在他到达漠北不久,便巳发现了金蜈宫这个神秘集团,势力十分庞大。当时,他也曾企图潜入金蜈宫探看虚实,不料还未到达宫旁,便已被人发觉,几乎遭擒。
于是,他更觉得这座荒漠魔宫充满了神秘与恐怖,楚水长鲸等三人,必定是失陷在这里了。
他为人老谋深算,便立意要侦察一个究竟,竟不惜剃发在卜拉寺出家当和尚。自然,当和尚是假的,侦查金蜈宫的行动和探究老友陈子亮的消息,才是他的主要意向。
因为,金蜈宫大量收罗中原黑白两道中的亡命者,人眼众杂。万里云烟陆通在江湖上并非无名之辈,不慎竟被人认出,故有血洗卜拉寺的那幕惨剧发生。
谈起卜拉寺的那幕屠寺血案,陆通不禁慨然长叹,这些无辜的佛门子弟之惨死,实是受他所牵连的,如果不是他在卜拉寺潜藏,何致引动金蜈宫的杀机呢?
武继光听完师父这段简略的叙述,形容十分可怕,不由心里一动,立即出声劝道:“此事切不可冲动,金蜈宫内确是藏龙卧虎,是一个可怕的劲敌,还宜谋定而动。”
又转头对凌波仙子问道:“久不闻令尊消息,近来可好?”
凌波仙子恭谨地答道:“托福,家父所练的‘离火神功’,已快接近功德圆满。”
陆通忽然问起海天神叟,其目的自然是帮手问题。武继光看见那些惨死的僧侣们,心里愤激异常,突又开言道:“师父,金蜈宫究竟在哪里?我们今晚先去看看如何?”
陆通微叹一声道:“这般涉险与事情并无裨益。”
“至少我们应先行,把楚水长鲸陈大侠的下落打听清楚。”
“咦?你好象很关心他似的,难道……”
“是的,徒儿曾听人家提到过这位大侠,我对他十分敬慕。”
陆通才松了一口气,暗忖:“此时此地,实不应对他透露实情。”遂顺口答道:“这位大侠乃是为师平生惟—的生死之交,其人品武功武林中人无不敬佩敬仰。此次漠北之行,一半也是为了探听老友生死。”
继光不禁冲口说道:“但愿他还健在人间。”
停下—会,又补充道:“若见到他老人家,徒儿还准备向他请教‘金精玉魄剑’上的奥秘呢!”
“金精玉魄剑!”陆通忽然张大眼睛,紧张地追问道:“这柄上古仙家兵器,怎的到了你手里?”
他这时才想到了爱徒的许多奇异与神秘。
“是莫郡主赠送与徒儿的,可是徒儿至今还没有参透这套剑法。据黄龙师伯说,当今武林中,恐怕只有楚水长鲸陈大侠才能识得。”
随把“玉魄剑”解下,双手送到陆通手中。
陆通接过约略鉴赏了一番,十分诧然问道:“你又怎样认识了黄龙道长?”
继光遂把从那晚赴援郡王府起,直到他来漠北为止,所有经过详细地向陆通述说了一遍,中间却隐起下自己得传邯郸老人衣钵的事情。这是因为有凌波仙子在旁的关系。
陆通听完沉吟了许久,倏然一拍大腿,怒吼道:“是了!一切是非恩怨,可能都出在莫郡王身上……”
冲动了一会,情绪又复冷静下来,缓缓把玉剑递给继光道:“你把那张黑名单,给我看看吧。”
展开黑名单,一边看着,一边暗暗点头,脸上神色变幻了不知多少次。显然,他这时正尽力在追溯十多年前的那些往事。
继光见师父一味沉思,不由便把眼光转向凌波仙子,只见她睁着一双妙目,正聚精会神地在看云床上的那个入定的老僧,遂也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刚才进房时并没有注意,此刻—
留神细看,不禁大吃一惊——
这和尚虽然须眉皆白,面容却红润得如同婴儿,双手连同那长长的指甲也都洁白如玉,毫无一丝皱纹。最使他吃惊的是,他的肤色竟会在一呼一吸之间,一忽儿变白,一忽儿变紫。
凌波仙子看得那般入神,倒无非是好奇而已。武继光武学精深,却断定这和尚的修为已经到达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上乘境界。暗忖:“师父既有这样一位得道高僧为友,何以竟会落到金蜈宫那批人手里?”
正自看得入神,忽听陆通自言自语地道:“找寻黑名单按图索骥,一网打尽?什么人有如此深的仇恨?这倒把我弄糊涂了,原来金蜈宫并非是单纯的称霸武林啊!”
突然把头一抬道:“光儿,你暂时把这分名单收起,为师的一时还拿不准金蜈宫究竟是什么人主持?真正的目的何在?不过,待见到了楚水长鲸陈大侠,或者是黄龙道长等人,必定可以研判出来。”
继光久就渴望见着师父,但见了师父之后,有许多问题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这时听师父提到黄龙道长,忽然接口道:“黄龙师伯也来漠北呢。”
“何时来的?”
“他比徒儿早几天出发。”
“唉……”陆通深知黄龙子的脾气,既来了必定会毫不考虑地闯进金蜈宫,这一来便危险了。
“不仅黄龙师伯来了,连我师兄赤地千里符风和娟丫头也来了呢。”
“赤地千里符风是你师兄?”
陆通脸上不由勃然色变,在他的印象中赤地千里符风乃是一个江湖上人人切齿的大魔头,继光既称他为师兄,那无疑地继光已经背叛师门,投入魔道了。无怪乎短短三年不见,他进境如此之速。
继光知道自己一时失言,引起了师父的误会,正待把得传邯郸老人衣钵的一段奇遇向师父解说时,那位天真的凌波仙子,突于这时插言问道:“喂!我问你,娟丫头是谁呀?”
“白衣罗刹符小娟。”
凌波仙子突然想起雾美人所说的“罗刹”,可能就是她了,又复追问道:“她和你很好是不是?”
继光见师父一脸阴沉之色,那有心情和她闲聊,顺口答道:“嗯……”
“那你为什么不和她走一路?”
“她是赌气来追她爸爸的,我因担心她出事,故急急赶来。”
这些话,他原都是无意中顺口答的,听入在场二人耳内,却起了二种不同的反映。
凌波仙子情窦初开,和他一见钟情,竟把满怀烈火似地热情倾注在他身上,因此,凡属涉及到和继光有关的女孩子,她都十分注意。
同时,她觉得继光既然为了她竟远远赶来漠北,可见他们之间感情定必十分融洽。心里不禁万分地不服气,暗道:“我倒要看看她竟是长得怎样美法,值得光哥哥千里追踪。”
陆通听他提到赤到地千里符风,脸上已微现怒容。此时又听说远来漠北并非关心师父,而是追踪一个女孩,虽然他并不认识符小娟,但这白衣罗刹的外号,顾名思义不是什么正派人,由白衣罗刹再联想到雾美人,不由怒火更旺,暗忖:“这畜牲真个自甘堕落,不仅欺师灭祖投入了魔道,而且还交结了许多邪道中的女人,唉!我陆通的十多年心血算是白费了。”
当下,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唉!三年不见,你是真个长进了……”
继光天性忠厚纯朴,他并没想到陆通此刻的心情,还以为师父在夸奖他呢,忙肃容道:
“这些都是托师父的福,才得到许多意外的奇遇。”
陆通倏地一声大喝道:“住口!以后不准再叫我师父了。”
此举不仅大出继光意料之外,连凌波仙子也感到愕然一惊,不由睁着一双秀目,看看陆通又看看继光,不知他们师徒之间,何以会突然决裂。
继光怔了一怔,望着陆通,一脸迷惘地道:“师父,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光儿有什么不对吗?”
“哼!你现在爬上了高枝啦!还要我这师父干什么?”
“一日为师,终身是父,光儿虽然承袭了地灵教主,怎敢忘记师父养育之恩。况且,光儿得传邯郸老人衣钵,那实是一件偶然的事啊!”
“偶然的事?”陆通冷笑一声道:“难道你就不知道欺师灭祖,乃是武林人的大忌吗?”
蓦然,一声佛号起自身后,打断他师徒的话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三人齐把头转过去看时,榻上入定的老僧已于这时醒转,目视继光上下打量了许久,方徐徐地说道:“方才这位小施主,说已经得传邯郸老人的衣钵,果有此事?”
继光忙起身肃容答道:“弟子怎敢信口开河!”随手把白玉笛撤出,高举齐眉道:“大师若有怀疑,当认得这玉笛。”
老憎哈哈宏笑道:“老衲所疑者并非这个,而是我那老友早已退隐江湖不问世事,而且不可能仍健在人世,小施主是在什么地方得见他的,尚望据实相告。”
继光遵把被衡山一鹤打下悬崖的一段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老僧又是一声哈哈宏笑道:“原来如此,那倒真是一段奇缘巧合。”遂面对陆通笑道:
“陆施主,你可听明白了?该不会再责怪令徒欺师灭祖了吧?”
陆通这才明白,自己确实错怪了爱徒。不由苦笑道:“倘真的如此,在下还有什么好说的了。”
老僧忽由云床飘身而起,轻喟一声道:“如今武林纷争纷四起,到处血腥,无非是那恩怨二字,老衲已经看破红尘跳出三界,无心再过问这些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尚望施主们凡事本着儒家中庸之道,佛门慈悲之旨,莫为已甚。”
言毕,灰缁飘飘,突然而逝。
继光只觉这老僧语语玄机,分明是在暗中点醒自己,忙问道:“师父,这位大师是谁?”
陆通摇头道:“为师也是最近才认识他,只知他法号‘非幻’,并不知他出身和来历。”
继光不禁默然摇了摇头,半晌方道:“若果此人,也是金蜈宫的人,敢说中原武林人无一能敌。”
陆通大惊道:“你怎么晓得?”
“他不仅内功已到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上乘境界,而且所练的并非禅门功夫,而是玄门先天气功“鸿蒙紫气’。光儿曾目睹金蜈宫的嫡传子弟,使用这种功夫,故疑心此僧与金蜈宫必有渊源。”
由于武继光屡得奇遇,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对武学方面陆通自愧不如,故一听这话由不得他不信,心里不由骤增了一重忧虑,觉得金蜈宫的门下,既已具有无坚不摧的“玄门先天气功”,那么金蜈宫主人的功夫,就更不消说了。
继光见师父久未开门,便又补充道:“鸿蒙紫气’虽然霸道无比,但也并非绝无法抵御,光儿决定今晚先去金蜈宫探望一番,倘黄龙师伯真的到了金蜈宫,也好替他打个接应。”
陆通原来是力主慎重的,但一听老友黄龙子也已来漠北,便沉不住气慨然道:“事已至此,只好去冒一次险了,不过无论如何,以不出手为宜,必要时分散行动,仍到此寺会面。”
又对凌波仙子道:“车姑娘最好留在此间,不必去冒这个险。”
凌波仙子天性好动,又是和光哥哥同行,那肯失去这机会,小嘴一噘道:“我不!同去不是多一个帮手吗?况且我又不会连累你们。”
陆通无奈只好答应。三人出了小寺,迳向金蜈宫奔去。
急驰了约有一个多时辰,一座建筑十分讲究的大庄院已经在望,这时已是初更时刻,陆通招手把二人叫到身旁,就在沙地上划子一个草图,这是三年来他所模索到的金蜈宫形势图,但也只是一个简略的外形而已。
当下,指着简图悄声对二人道:“这座金蜈宫是依山建筑,后宫尽是削壁无路可通,右旁河流,只有前面和左面可以进出,但却要通过一座密密的森林,至于里面有没有埋伏,那就不知道了。我们分二路小心点闯吧!老夫先从正面进入。”
“记住,最好不要动手,一切见机而行,事后仍到那小寺会面。”
吩咐已毕,抹去简图,纵身往前奔去。
继光过去从没见师父这般紧张过,知道这座魔宫确实不同凡响,唯恐凌波仙子性急坏事,也对她吩咐道:“今晚我们的目的在侦查虚实,不是来动手,请你务必诸事忍耐。”
“罗嗦,你师父不是说过了吗?我又不是聋子。”
继光碰了一鼻子灰,赌气再不开声,一纵身便向左面密林飞去,凌波仙子急从后面赶上,扳着他的肩膊,轻声道:“光哥哥,你生气了吗?”
继光摇了摇手,示意她不要再说话,因为此刻接近密林边,如果林中有埋伏的话,他们的行踪便很容易暴露。
二人轻灵快捷地穿过密林,高耸宏伟的金蜈宫已在眼前了。要进入金蜈就必须通过一段空阔平坦的空地,这一来,他们不能不谨慎了,凌波仙子四下略微打量了一番,轻喊:“快走吧,怕什么?”
呼地冲出林来,直向那片高耸的院墙飞掠,继光遂也立即跟踪而出,到达墙边竟尔发现这片院墙,足有二丈多高,普通江湖人恐怕上都不能上去,但这难不倒他们二人。
继光微—打手式,人已如一缕青烟般飘上了墙头,略一打量,又疾向一株枝叶茂密的古松扑去,跟着微风一阵,凌波仙子也已到了身旁。
他们俩刚刚把身形掩蔽,蓦地……
一个粗声怪气的口音,暴喝道:“相好的,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一点吧?金蜈宫岂容你们这般东西乱闯!”
凌波仙子一惊之下伸手便待拔剑,却被继光一手挡住,只听远远一人哈哈狂笑道:“金蜈宫不是龙潭虎穴,道长要来便来说走就走,谁敢阻拦呢?”
继光暗道:“黄龙师伯。”
就这时刻,一条人影呼地从花丛升起,飘飘荡荡地落在假山之上,道袍长须神态飘逸如仙,果是黄龙子。
跟着二声暴喝,二个苗装武士手中苗刀蓝光闪闪,一左一右攻到,黄龙道子冷冷哼了一声,大袖猛地一拂,扑来的二人就和碰在一堵气墙一般,狂号一声倒翻了回去,立时倒地气绝。
黄龙子哈哈一阵狂笑,袍袖一展飘身而起,蓦然……
一团黑影,当头扑到,冷森森地喝道:“臭杂毛,你既已进入了金蜈宫,就别想再走啦!”
砰!蓬!闷雷似地一声暴响,双方已悬空对了一掌,黄龙子道袍飘飞落回了原地,那团黑影悬空连翻了二个跟斗,也落到了地面,原来竟是鬼手仙翁阴奇。
就在一掌硬碰之下,双方优劣立判,显然鬼手仙翁在功力方面略逊一筹。但他决不因此退缩,嘿嘿冷笑道:“朋友,你既敢于擅闯金蜈宫,想必自命不凡,可有个万儿吗?”
“黄龙子便是贫道我,若果要分高下,你还不配,不妨叫金蜈宫主人出来见我。”
“你别臭美吧!在中原武林中,也许有你一分。可是,金蜈宫却由不得你这号人物称雄。来吧!鬼手仙翁自认倒霉送你归阴。”
但听一阵骨骼毕剥暴响,鬼手仙翁那双枯柴似地双臂暴长半尺,人也缓缓向前趋近。
黄龙子明明见他厉鬼般趋近身来,却仍然背负着双手仰面向天,连理都不理。
鬼手仙翁见他如此托大,不禁嘿嘿一阵冷笑,鸟爪似的两手已渐抬起正待攻出,蓦然……
嗖!嗖!花丛中又有几个人冲出来。这些人继光绝不陌生,那就是在卜拉寺向他发动围攻的独眼鹫郭飞、三苗之神、多伦巴喇嘛等人,一落到场便立即对黄龙子采取了包围状态。
继光在暗中不由替黄龙子捏一把汗,立时暗暗凝功准备随时增援,同时他觉得黄龙子的这种狂傲性子,实不应于此时此地使出来,在未得到金蜈宫虚实之前,何苦要公开与他们冲突?这样于事情实在毫无裨益。
正当他暗中思忖如何劝阻黄龙子,或设法把他引开时,鬼手仙翁已鬼嚎似地一声厉吼,猛地往前一扑,长臂一阵吞吐伸缩,幻出千百只鬼手呼地向前罩去,紧接着暴喝之声连起,独眼鹫等也一起发动,纵身攻下卜来。
刹那之间,掌风指劲横溢空中,四处激射。其势之猛有若狂风暴雨突临,凶狠猛恶之极。
就这当儿,远远一人高声大喝道:“黄龙道兄休慌,小弟陆通来也!”
音落人到,疾如飞矢般向圈内射来,原来万里云烟陆通为友心热,他以为黄龙道仍是未参透“玄都宝笈”以前的黄龙道长,故不顾自身危险现身出来相助。
不料,就在他的身形刚刚接近假山之际,蓦然……
一条纤细紫影,如飞絮、似淡烟地,由墙外飞了进来,翠袖罗带随风飘舞栩栩如仙,迎着陆通翠袖轻轻一拂,陆通的高大身形就像弹丸般随袖飞起,又倒翻回去二三丈远,半晌方闻一声狂号,扑塌一声摔地下。
那条纤纤紫影,仅在空中微微一窒,又冉冉向前飞去。
这些变故都是发生在电光石火的瞬间,继光高踞松枝之上,做梦也没有想到,等到发觉已是不及,一时之间不禁心胆俱裂,大喝一声,双腿猛地一登,竟从三四丈高松枝上,陡然冲起七八丈高,一式“飞鹰搏兔”尾随那条紫影俯冲疾扑,快若流星掠空,刹那没入一片高墙之内。
再说黄龙子,正自运集玄功,抵抗着四周攻来的拳风掌劲之时,猛听一个熟悉的声音的喊叫,当他抬起头来看时,万里云烟陆通已经遇难,心里又急又怒之下,猛集全身功力呼地一掌猛向红衣喇嘛格拉劈去。
但听砰地一声震响,格拉竟被他一掌震得歪歪斜斜倒退了七八尺,一个踉跄几乎跌倒。
黄龙子则早趁这一空隙,纵身跃到陆通身旁一把抓起往胁下一夹,人已疾如鹰隼的掠过了高墙。这就是他经验比继光老到的地方,一切以救人为急务。
那位凌波仙子,一见光哥哥追那紫影去了,她也立即由松树上掠下向前追去,刚巧,该死红衣喇嘛,被黄龙子震伤后退到她面前不远,立时短剑一挥,竟在猝不及防下把格拉一剑斩为二段。
这一下可惹祸了,多伦巴就象疯了—般扑了上来,厉吼道:“臭丫头,你好大的胆,竟敢趁人不备猝下毒手,佛爷把你活劈了……”
掌势有若狂飙怒焰没头没脑的攻来,这喇嘛功力本就深湛无比,这时急怒中出手,掌掌都凝足十二成功力发出,其势之强足可摧山拔树,顿把凌波仙子卷入一片掌影之中。
鬼手仙翁阴奇看中了她那柄短剑,竟不惜身份也挥掌加入,更不时用他那独门“摄魂夺魄手”,向她那短剑攫去。
凌波仙子对抗一个疯狂的多伦巴,已是吃力万分,再加上一个鬼手仙翁,立时便陷危境,尚幸她根基深厚,个性又倔强无比,紧咬银牙硬是一声不哼地竭力抵抗。鬼手仙翁等二人竟一时之间,拿她没有办法。
就这千钧一发之时,墙外忽地飘进一个老态龙钟的蒙装老人来,大喝一声道:“二个成名人物欺负一个姑娘,你们要不要脸?”
两只布满皱纹的大手,倏地往外一翻,一股炽热如火的淡红掌劲,怒潮一般向前卷去。
鬼手仙翁阴奇为人阴沉机警,一见掌风有异,疾地一收,人已向斜里飘去,多伦巴急怒攻心,一见掌风卷到,怒啸一声,也打出一股掌力。
二股掌力甫一接触,立感心神一震,连念头还不及转,便即狂嗥一声,仰面翻出了七八尺远,噗通一声摔倒地下。
好厉害的掌风,多伦巴的一件大红袈裟,立刻化作了片片灰烬,就这刹那时间,多伦巴的尸体,已变成了黑炭一截。
这宗歹毒神奇的掌力,立时把全场的人震住,不由一齐怔在那里做声不得,凌波仙子一眼瞥见这老人,立时娇喊道:“爸爸,你也来了!”便即纵身向他扑去。
老人似乎不愿多事,连话都不讲一句,就势把凌波仙子的玉手一拉,飒然越过高墙,转眼没入密林不见。
再说武继光,因为师父陆通被那条紫影打落,不知是生是死,立时一团怒火在心里燃烧,于是把全身功力,都用在这一式“飞鹰搏兔”上,其势之快有如闪电。
前面那紫影似乎已发现有人追赶,飞行速度倏地加快,流星掠空般一闪,便已落进了高墙之内。
继光此刻,纵令前面是刀山,他也必定会去碰一下。所以,毫无考虑地也射进了高墙,落地双眼四下一扫,只见里面回廊曲折、门户重叠,建筑之巧不亚皇宫内苑。就这一瞥间已发现那条紫影,在前面甬道中一闪,便即不见。
这时,他也顾不得掩饰行藏下,大喝一声,直向那甬道冲去。愤怒中,身法之快无异月兑箭离弦,顷刻之间,已冲出了五六十丈远。
只觉这条甬道曲折迂回似乎无穷无尽,心里下禁一动,暗忖:“这是什么甬道?怎会这么长?”
心念一转之下,猛然省悟:“莫非这紫影故意把自己引入什么机关埋伏?”
当下,立时把身形扭转,不料,退路已变成了一片坚壁无路可通。此时,他的情绪已渐渐平复下来,深悔自己太过冲动,为什么不先行察看师父的伤势?万一金蜈宫的人起这时把师父伤了,即令把紫影追上打死,又有什么用?
但,后悔已经迟了。连自己都陷身在这条甬道中,做了人家的阶下囚呢!一时之间,不由懊恼万分。
眼看后路已断,而前面却是黑沉沉的—片漆黑,阵阵带霉湿气味的阴风,不时由暗中吹来,无疑地,前面还有通路。暗中略一盘算,与其呆在这儿,不如往前闯闯看。当下一翻腕把‘金精玉魄剑”撤出,立见一道蓝色光焰灵蛇般吐出,照得四壁一片碧色。
借着这点微光一路前闯,只觉这条甬道似是一个斜坡越走越往下,黑沉沉、阴森森,令人不期地会起一种莫名的恐怖!
走了约有盏茶时间,甬道豁然开朗,里面竟是—个天然石室,踏进石室,只觉脚下一阵沙沙声响。
低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原来所踏的竟都是些森森白骨。立时,一丝寒意宜从心底冒起,暗付:“难道这些枯骨,就是过去入这甬道的人?”
就这时刻,蓦又一阵轧轧声响,里面情景倏变,来时的甬道已经不见,自己已置身在一个钟乳林立的黑洞边缘,洞内一阵阵的阴风雾气直向鼻孔送来,触鼻欲呕,里面不知蕴藏了什么毒虫恶物?
一个人正自惊奇不定之时,蓦然……
嘶嘶剑啸之声大作,势如万马奔腾,隐隐由洞内传出,随着剑啸而起的是一缕一缕的红色浅雾由洞内霭霭飘来,刹那,布满了地道的每一个角落。
继光一闻这阵剑啸之声,不由大奇道:“咦?难道这洞内还有人练剑?”
意念才动之时,一股奇异的霉臭之气已吸入了鼻孔,立感头昏眼花,心里作呕,一惊之下,暗道:“不好!这必定是那股红色浅雾作怪。”
还幸他发觉得早,一觉情形有异立刻把玄功运起,一面暗暗逼出刚才无意中吸入的毒雾,一面把‘两极混元真气’运出体外,立刻便有一股青朦朦的雾体笼罩在身体四周,把红雾挡住。
经这一来,才算把头昏作呕的现象解除。这时,洞内剑啸之声愈来愈急,不觉引动了他的好奇心。
暗中盘算,自己既有真气护身不怕毒雾,何不索兴走进去看看呢?主意已定迈步往里就走,循着啸之声穿过重重倒垂的乳钟林,已来到一处较为空阔的场地。
但见青、白、黄三道剑光,成品字形布成一幢缜密光幕,剑气森森,光华闪耀。那些红雾一近光幕,就如滚汤泼雪一般冲得四散飘射。
继光细察这宗剑法,可说纯粹是守势,但却严密得风雨难透,因为剑光太密的关系,使他竟无法看清里面的人。
如此过了足有一个时辰,红雾已渐消失。忽地剑光一敛现出三个人来,一个是蓝袍朱履的文生,一个是葛布黄衫老者,另一个则是貌象清瞿的道长,三人一见继光气定神闲地屹立于一簇钟乳之下,不禁一齐面现惊容。
他们一方面惊骇他的突然出现,一方面又觉奇怪,他何以不怕毒雾?
继光却早于这时跨步上前,拱手施礼道:“三位前辈,尊姓大名,是否也是被困在这里?”
蓝袍文生倏地往前一趋身逼视了许久,方才哈哈一笑道:“老夫楚水长鲸陈子亮,那二位乃是武当铁木道长,青城凌霄剑客。”
旋又慨然叹道:“老夫们困此石洞十年,今天算是见到你一个唯一能说话的人。”
继光不禁满面诧异地正侍说话,那道长已接口道:“洞门开启之时,也正是毒雾喷射正急之际,故凡由那甬道进入之人,无一能幸免。贫道猜想小哥,如非身怀异宝,便是曾经服过万毒难侵的灵药。”
继光暗笑道:“你为什么没想到我已练成‘两极混元先天气功’呢?”
当下微微—笑道:“晚辈到并未觉得这宗毒雾会如此厉害。”
这时,青城凌霄剑客也已走到了面前,正色道:“小哥,你是那派的高弟?如何也来到了此间?”
“晚辈姓武名继光,万里云烟陆通乃是家师。”
楚水长鲸陈于亮一听他报出师门出姓名,不由脸色大变,激动无比地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陆贤弟,你……你,空负愚兄一番重托也……”
蓦地双目一睁,厉声道:“是陆通领你来的吗?”
武继光对楚水长鲸陈子亮久就怀有一颗敬仰乏心,及至见面竟不期然又兴起一种孺慕之情,这时见他声色俱厉地喝问,不由顿起反感。遂冷冷地道:“师父为了你们三人不惜剃发为僧,在漠北隐匿了三年,前几天被金蜈宫擒获几乎失去性命,还幸晚辈和几个朋友来到,才把他救出虎口,今晚同晚辈前来,不幸又伤在金蜈宫的一个高手之手。”
想到师父被人打伤,此时还不知生死,自己又陷入这样一个地道之中,不禁怒火千丈,一时气无可出陡地一个旋身,掌心一吐,一掌猛向那些钟乳劈去。
轰然一声大震,碎石纷飞,恍如天崩地塌,丈余长水桶般的石乳,竟被他劈倒了三根。
这宗惊人掌力,竟把楚水长鲸等三人吓了一大跳,尤其是楚水长鲸更觉惊喜交集,一时之间,竟想不出适当的话来。
武继光劈出一掌后,怒气已经稍息,竟再不理睬三人,独自闪着双目,四下不住地打量,只觉这座石洞浑然天成,竟无一条出路。洞顶上密击麻麻地嵌了许多骷髅,一阵阵的阴风从骷髅的七孔中沁来,暗忖:“这是什么鬼把戏?难道刚才的毒雾是从这些骷髅中喷出来的?”
这时,忽又听那楚水长鲸开言道:“小小年纪对待长者,怎可如此无礼?”
继光冷笑道:“敬人者人恒敬之,我师父自问良心对得起朋友,不料,竟招来一顿骂。
象这宗长者,令武某无法尊敬。”
“你是说老夫错怪了你师父?”
“嗯!他一人力量有限,只此,已算尽了最大心力,倘你设身处地又当如何?”
“唉!孩子,你说得对,为父的确实错怪了他。”
“咦,你这是什么意思?”
继光一见陈于亮,突然自称为父而喊他孩子,不禁震骇万分。
楚水长鲸陈子亮,突然趋前二步,拍着他的肩臂,激动万分地颤声道:“孩子,你感到意外吗?实不相瞒,我本姓武,当年我欲来漠北赶约时,便把你交与了你师父,并嘱咐他,不到万不得已,切莫把真情告诉你,免致你冒险来漠北,断我武门一脉。不料你仍然难逃与为同样的命运。唉!莫非这是天意?”
他越说越激动,禁不住热泪夺眶而出。继光蓦地一转身,跌伏在地悲喊道:“爸……你瞒得孩儿好苦啊!”
武子亮轻抚着他的后脑,温言道:“并非爸爸瞒你,而是希望你长大后延续武门一脉,不要重蹈为父的覆辙。”
他们父子绝地相逢,悲喜交集,一种天性自然地流露。默然相对了半晌,继光蓦地站起身来,大声道:“我就不信,凭这样一间小小石洞,便能把我们困住。”
楚水长鲸武子亮,此刻已把刚才的那点点悲戚之容一扫而空,仰天长笑一声道:“金蜈宫主人把我等三人固在此洞,原以为我等早就死了,想不到经过十年岁月,居然未死,这岂非天意?”
这时凌霄剑客、铁木道长都已走上前来,庆贺他们父子重逢。凌霄剑客更翘着拇指大笑道:“真个父是英雄儿好汉,这位世兄的武功,看来绝不在你我之下。”
继光忙谦道:“晚辈微末之技,怎敢和老前辈们相提井论。”
铁木道长在旁徐徐接口道:“万里云烟陆大侠虽属一代奇侠,依贫道看来,决调理不出象贤侄这般身手的徒弟来,贤侄莫非已另行投师,或者是得有奇遇?”
继光当着爸爸和二位前辈面自不敢隐瞒,遂又把得传邯郸老人衣钵的经过从头说了一遍,大家这才明白。
武子亮也把因何陷入地道的经过,缓缓告诉了继光。
原来当日金蜈宫主人处心积虑潜练武功,企图有所行动,但又不知中原武林虚实如何,刚巧那时,楚水长鲸武子亮以半招之先,击败铁木道长及凌霄剑客,而夺得武林第一剑手的尊号。
她认为这正是一个测验各派武功的好机会,便立即发柬向他三人挑战。三人来到漠北后,便次第和金蜈宫主人交手,打了三天,铁本道长和凌霄剑客都是平手,只有武子亮在剑术上胜了她一招。
那时,金蜈宫主人的‘鸿蒙紫气’尚未练成,便认定这三人是她进行阴谋时的唯一障碍,便设计把他们三人引进了这个黑暗地洞。
因为这洞死人太多,每到黑夜常有粼光闪烁,他们便将它取名“百骨幽魂洞”。这洞因居于谷底,故每到子午,便有一种淡红色的桃花瘴毒,由洞顶骷髅七孔中喷射出来,一被吸入肺腑必定毒发身死,无药可救。
他们三人为抵抗这种瘴毒,乃合创了一套全部守势的剑法,定名为‘百骨幽魂剑法’,也就是继光进来时所见到的那套剑法。
武子亮说完这段往事,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洞里遂变得更为阴森、幽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武继光突然想起子那支“玉魄剑”,立刻把它撤出,微一运功,蓝焰暴射出三尺多远,照得四人须眉皆碧,满洞通明。
楚水长鲸武子亮一生浸婬剑道,一见这宗宝刃,不禁连夸道:“好剑!这剑必是一支千古奇珍,光儿你从那里得来?”
继光连剑鞘递了过去道:“光儿正要请爸爸辨识剑鞘亡的那套剑法呢。”
武子亮接过剑抚模了一会,但因洞内太暗无法察看,遂又还给继光道:“你先拿着,明天再看吧,我们不久又该抵抗那些霉毒了。”
说话之间,凌霄剑客已拔剑而起,铁木道长也跟着站了起来,这时刻洞顶似已传出一种异样的音响,武子亮霍地跳了起来,急喊道:“光儿,你赶快站在我们三人的中间便不碍事。”
继光微笑道:“不必了,光儿自有抵御的办法。”
这时,凌霄剑客已把剑招施开,铁木道长和武子亮也同时把剑舞动,洞中立时光华闪耀,照得满洞通明。
究竟武子亮父子情深,一边舞动剑势,一边偷眼向继光看去。只见他面含微笑,盘膝坐在一块大石之上,头顶隐约升起一幢青朦朦的气体,笼罩在身体四周,不禁骇然一惊,暗道:“这分明是玄关之窍已通,内功到达了三花聚顶的境界嘛!”
一时,心里又是感慨,又是高兴。太凡父母望子成龙之心古今不变,永远是那般期望殷切。楚水长鲸武子亮虽是一代大剑客也不例外。
继光一面把“两极混元气功”运出了体外,抵抗着瘴毒,一面细看他们三人的这套“百骨幽魂剑法”,暗忖:“这套剑法,若用之于防御是缜密无比,如果再夹杂几招出人意外的攻招,岂不……”
横直坐着没事,不由聚精会神地默记起招式来,武子亮等旨在封住毒雾,故反来复去总是这套剑法,一个时辰很快地过去,而继光就在这个时辰之内把这套剑法全部记熟。
毒雾已经停止,武子亮等因损耗了许多真气,故都收剑瞑目运气调息,武继光却呼地站起身来拨出‘玉魄剑’,就记忆所及,把那套剑法施开,一招一式反复习起。他原就精通名家剑术,这一施展开来居然不差分毫,等到他一遍使完武子亮等也已醒转。
凌霄剑客一见,不由一声慨叹道:“我等费了许多心血才创出这套剑法,不想你只看一遍就学会了,真是天纵奇才。”
继光忙道:“老前辈太夸奖啦,令徒劫魂剑徐帆兄比晚辈强多了哩!”
说到这里,忽又转头对铁木道长道:“令徒石逸兄,本拟与晚辈一同来漠北,只因金蜈宫犯山时
略受微伤,故未同来。现他正跟天龙道长练剑,想必不久也将来到。”
铁木道长微叹一声道:“似此情形,不来也罢!”
二个人原先见他父子相逢,继光又具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心里不免感慨。此刻经继光把徐帆和石逸的近况向他们报告,心境竟忽然开朗起来。虽然他们都知道,徐帆等武功的成就决高不过继光,但想象中也定错不了,否则难和继光交上朋友。洞中本不见天日也不知天亮天黑。但在白天,洞里的光线究竟好些,楚水长鲸见洞中光线已稍可辨识字迹,便向继光要过“玉魄剑”,双手捧着剑鞘仔细地研究起来。
继光静立一旁,只见他—忽儿皱眉,一忽微笑,有时更指手划脚不住地比划,知道他已把全部的精神运用到剑招上,便不敢再去惊动他,遂转过身来和铁木道长说话。
在他的想象中,他们三人既和金蜈宫主人交过手,必定知道她是谁了,遂问道:“二位老前辈,既和金蜈宫主人交过手,想必知道她是谁吧?”
凌霄剑客长叹一声道:“说来惭愧,我们三人谁也没见过她的真面目是什么样子!”
“那是什么原因呢?”
“她当时面罩青纱,我们仅知她是个女的而已。”
“老前辈还能记得,她的门派和武功路子吗?”
“似佛门又似玄门神奇玄奥,令人难测。总之,绝不是旁门功夫。”
“可曾用一种叫做‘鸿蒙紫气’的先天气功?”
铁木道长和凌霄剑客同时摇头道:“即此,老夫等已无法胜她,若再用什么神功,岂容我等再活到现在?”
继光点头,突然一声长叹说道:“那就难怪了。当时,也许她还没有练成‘鸿蒙紫气’,故不敢轻举妄动,如今气候已成故立即展开屠杀。哼!中原武林人,可也不是那般轻易被欺负的呀?”
“难道她们竟采取了什么行动?”
继光遂从“香车事件”开始直到武当被攻为止,所有武林中的大小事情,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二人。
铁木道长和凌霄剑客,直气得须眉俱张,双目尽赤,同声怒吼道:“这般说来,她是蓄意与中原武林人为敌了。哼!有朝一日我等月兑困,必先找她算算这笔帐。”
继光突又问道:“据二位者前辈记忆所及,可曾在哪里见过这样—个女子?如果知道她的出身,便不难知道意向了。”
二人想了许久竟无法想出,继光又道:“当年老前辈们随同莫郡王征苗,可曾遇见什么奇怪的女子?”
凌霄剑客沉吟了一会道:“有虽有几个苗王的缤妃参与作战,但并没有什么出色的人物呀。”
“那就奇了!”
“贤侄难道已经得到了什么线索?”
“晚辈曾与金蜈宫的人交过几次手,常发现有苗装武士参与,故疑心金蜈宫的主人与苗疆诸王有关连。”
铁木道长忽然插言道:贤侄所言极是,我等今后从这条线索追寻,必可找出端倪来。”
但当他一经想到,大家都困于此洞时,不禁又一声长叹。
三人沉默了一会,蓦然……
楚水长鲸武子亮一阵大笑道:“原来如此,我明白啦!”
三人不禁一齐回过头来向他看去,只见他正双手悬空乱舞,不时作出搏斗的姿势。
一见他们三人转过头来,忙向继光招手道:“想不到终于让为父参悟了!”神态之间显得得意已极!继光也觉欣喜异常,忙上前道:“请爸爸试几招与光儿看看好吗?“武子亮摇头道:“使用这套剑法甚耗精力,为父每日抵抗瘴毒耗去真元甚多,再不能妄用了,否则……唉!”
语音之间,充满了悲愤凄凉。
继光不禁一惊道:“难道爸爸已经受了瘴毒?”
“不仅为父已身中甚深的瘴毒,连他们二人也是—样。”
随掀起衣衫露出肚皮,指着一块足有饭碗大的痞块道:“这就是十年来,所受的星星点点瘴毒,被为父用真气逼聚此间已成痞块,若一旦发作,便是神仙也难救了。”
继光这才晓得他们三人,所以不敢过份运用功力的原因,暗忖:“若果百毒尊者来到了这里,必可设法替他们化去这痞块。”
于是,立时安慰道:“爸爸但请放心。待我们月兑困后,找到我义弟百毒尊者,必有方法解救。”
“百毒尊者是你义弟?”楚水长鲸不禁怒容于色,冷哼二声道:“你这般没大没小,在为父面前信口开河,不怕罪过吗?”
“他确实是我义弟嘛!光儿怎敢乱说,以后爸爸就会知道的。”
楚水长鲸这时也懒得和他多说,遂把“玉魄剑”递到他手里道:“你照着上面口诀,试着练习吧!看看为父所参悟的有无错误?”
当下,便把“玉魄剑”上的那套剑法口诀连说带比地对他详细解说了一遍。这虽说是一套剑诀,实际只有七招,共廿一式,但却奥妙无伦,和“消霜七掌”又自不同,名之为“轩辕七斩”,而且最后一招竟是以气御剑,毋怪乎楚水长鲸不敢轻易尝试。
继光天资颖悟,武学已具根底。所以,一经楚水长鲸解说便即领悟,接过剑立即便行练习起来。
他们三人都因每日有二次的精力损耗,故不愿多说话,和继光谈过一阵后便各自调息养神,不再说话。
只余继光一人聚精会神不断地练习,也不知过了多少天,自觉已经完全熟练,遂把它从头开始连贯地施展开来。以往,他都是一招一式的慢动作,还见不出它的威力,这时连续施开威力倍增。
顷刻之间风雷并发,满洞光华流转,剑光所触一片锵锵之声。倏闻他一声宏喝,精芒暴射,一道蓝焰焰的光华,矫矢如龙,直向三丈开外的一根石笋卷去。
铮的一声震响,火星四射,石笋已齐腰中折,跟着手一招,那剑又长虹一般回到了手中。这正是‘轩辕七斩’中的‘长桥卧虹’,端的威力绝伦。
楚水长鲸、铁木道长、凌霄剑客,虽都是一代杰出的大剑客,但见到这宗威力绝伦的剑术,也不禁摇头惊叹不已。
凌霄剑客哈哈大笑道:“贤侄握有如此神物利器,又佐以这套无敌剑法,那金蜈宫主人纵具无上神通,也不难将其击败。”
铁木道长轻轻—叹道:“且慢高兴,说不定这套剑法或将伴着你我四人枯骨,长埋这‘百骨幽魂洞’内呢!”
提到此事大家又不禁一阵默然。过了一会继光突然开言道:“我们何不分头找找,既握有柄无坚不摧的‘金精玉魄剑’,难道我们就不能破壁而出吗?”
一语提醒,凌霄剑客立即跳起身来,道:“此言深为有理,我等马上分头行动。”
不等武子亮等表示意见,他已拔剑直向洞壁走去。于是,四人分在四壁不断地用剑柄敲打,以探测那一方有空隙。
继光探测的乃是东面,连敲了几十下,蓦听墙壁咚地一声震响,显然后面是空的,不禁大喜,忽喊道:“这里有空隙了!”
手臂凝功,举剑一绞一划,已露出了一个裂口,又猛力连划了几划方才把剑一收,双掌凝足十二成功力,倏然吐气开声猛地平胸推出。
但听轰隆一声震天爆响,石块纷飞,烟雾一片,那石壁已被他运用神功震开了一个足有圆桌面大的裂口,一丝亮光直从洞口射入。继光不由大喜,纵身一跃,已向裂口纵去。
纵到裂口,却发现外面只是两座削峰间的一条间隙,仍然是湿漉漉、阴沉沉的。必须再冒险走出这条衙弄似地间隙,才可找到出路。
幸亏四人都具一身绝顶神功,走出这条间隙并不十分困难。
于是,继光在前,武子亮在后,四人鱼贯地用壁虎游墙的轻功绝技,缓缓向外移动。
这真是一项极其冒险的行动,他们所打开的这个缺口,等于是在光滑如镜的削壁开了一个天窗,上面是高不可攀的削峰,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唯一的办法只有从这光滑如镜的削壁横着游出去,才可找到出路。
但,这段削壁宽广异常,至少得游出去五六十丈,所以异常吃力。继光内功充沛,转眼之间已游出了卅余丈,回头一看,后面三人仅只游出十几丈,而且显得十分吃力,心里不禁吃一惊。
有心重新游回去帮助他们,可是却无法着手,因为他自己也是四肢并用,提着丹田一口气平贴削壁之上,绝腾不出手来帮助别人,只有提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眼望着爸爸吃力地游行着。
好不容易盼着他们已到了山口,这才放下一颗提起的心,长吁一口气,飘身落到地面,一看所处的地点,乃是一处怪石乱叠的石谷。
这时,楚水长鲸武子亮、凌霄剑客、铁木道长,都已继续脚落实地。继光满怀喜悦地迎上前来,正待为这次月兑险说几句庆幸的话。
蓦然……
凌霄剑客哈哈一阵狂笑道:“我总以为,此生必定葬身那黑洞无疑,不想今朝终于又呼吸着了自由空气,哈哈哈……”
狂笑声中,身子连摇了几摇,颓然倒地。
继光不禁大惊,连忙上前把他扶起,伸手一模,竟已鼻息全无。
就这当儿,噗通!噗通!又是一声重物倒地之声,回头一看,楚水长鲸武子亮和铁木道长,也同时双双倒地气绝。
这突起的变化真是他做梦也难想到的事,不禁蹲去,抱着他爸爸的尸体大哭起来。
这一阵嚎哭,真个哀伤已极,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原来武子亮等三人囚居地洞之中,不仅没有吃食,而且每日子午二时,还有桃花瘴毒侵袭,必须消耗很多精力去抵抗。如此漫漫岁月,纵令神仙也难受此煎熬,还幸他三人内功精深,全凭着一种坚强的意志,居然活到了十年。
此时经阳光一照,山风一吹,再经过刚才那一段死亡的挣扎,把仅余的一点精力,也已耗尽。
于是,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了!
再说武继光伤心痛哭了许久,方才蓦地一挺身站立起来把眼泪擦干,怔怔地站立一会。
倏发一声狂吼道:“杀我爸爸和铁木、凌霄二位叔伯者,乃是金蜈宫主人。这笔血债我必须索还,我要大开杀戒,把金蜈宫的群魔刀刀斩绝,个个杀尽。杀!——”
这一阵狂吼,充满了仇恨,蕴满了杀机。声音传播在荒野,连那阵阵的寒风都挟带着一种冷峻的肃杀之气。
只见他目射着仇恨的光焰,紧紧握着双拳,那愤怒之火足以把一座金山溶化。
就在时刻,二个劲装疾服,身背长剑的少年,由一座山脊之上如飞地向谷内奔来,好快的身形,只眨眨眼便已到了山下。
显然,他们已发现继光了,身法不由又加快了几成,远远看去,就像二支并排射出的箭一般平射而来。
继光也已发现下来人,但仅只冷冷地瞥了他们下眼,蓦地仰天狂笑起来,笑声凄怆刺耳,恍若悲禽鸣空,回响山谷久久不绝。
蓦地笑声一敛,铮地“金精玉魄剑”出鞘,冷笑道:“来吧!小爷正等着你们呢!”
话音才落,来人已到面前,继光大喝一声,玉剑一挥,有若长虹亘空横卷而出,其势之猛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