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壮士舌抵下颚,二目藏神,方寸灵台澄明如镜,把心里一切喜怒哀乐,七情六欲,完全抛在九霄云外了,萨菩婆忽然开口笑说道:“姓史的,冤冤相报何时了,我知道不是啦,由现在起弃暗投明,咱们和解了吧!”
女妖巫这几句话具有极大的诱惑,史存明如果信以为真,只一开口答腔,马上就要被对方精神功吸引,自动投落河里,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少年壮士已经有了防备,萨菩婆这几句话刚一说,史存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响亮,厥若龙吟,一声一声长笑,打进萨菩婆的耳鼓里,把这个女妖巫听得目眩神摇,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叫道:“不好!”
说时迟,那时快!萨菩婆猛觉史存明的掌劲,骤然增强一倍!一收一放!先把自己的掌力吸引了过来,然后向外一抛,萨菩婆全身不由自主,像断了线的风筝纸鹞一般,抛离圆石,飞出两丈有余,扑通一声!头下脚上的扎落河里,被那急流一卷,推出二三十丈以外,直推在河岸上,一声惨叫,河水冒出片殷红,一代妖巫,引狼入室害人不成,自身首先葬在白象河里!
史存明虽然杀了妖巫,自己也累得精疲力尽,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方才手足并用的爬上崖岸,再看金山双丑那一面时,形势已经起了变化。
金山双丑切念黄金,起先看见冷霜梅出现,怒火上炽,双双扑了过来,向冷霜梅着着急攻,冷霜梅长笑一声,展开玄女剑法,缤缤纷纷,宛似满树梨花,又如漫天星雨!
同时廓尔额的伏兵四方八面的杀来,七八百名清兵完全被挤迫在甫岸高崖的一角,形势十分不利,金山双丑再也无心恋战,呼哨一声跳出圈外,忽然听见轰隆一声,霹雳巨雷也似的一声大震!
原来金弓郡主除了在竹索桥边埋下火药之外,还在悬崖四面埋下好几处火药,等候自己伏兵把渡河清兵压迫到悬崖一带,挤进火药炸力范围之内的时候,方才发出一声号令,点燃药引,只听轰隆轰隆几声大响,硝烟冒起,崖石崩裂,火药一炸之下,清兵血肉横飞,肢骸乱舞,无数炸裂了的清兵尸体,跟着滚滚泥尘,纷纷殒石,跌入白象河里,金山双丑不禁大骇!
这时候白象河对岸,又现出一队清兵来,这是福康安派来救援的军队,是一队火枪营兵士,可是竹索桥已经炸断了,而且隔着一道急流滚滚的大河,清兵不是个个肋生两翼,怎样能够飞渡过去?
不过清兵本身也有一套,他们的火枪手纷纷在江边埋伏下来,瞄准对岸放枪轰击,这里是白象河上游河床最狭窄的地方,两岸距离不到二十丈,火枪射程可以及远,所以清兵火枪一发,廓尔额兵便不敢向清兵过份进逼,这几百名清兵方才稍为减轻一点压力,可是他们挤压在高崖上,被敌人重重包围着,没有增援,没有接济,到头来仍然不免是一条死路。
金山双丑呼延真呼延陀两兄弟,看见形势危险,他们再也顾不得手下清兵死活了。一心要自己月兑出险地,返回对岸,可是竹索桥归路已经截断,两岸距离还有二十多丈之远,他们的轻功本领纵使再强,也不能够返回对岸去,混战多时,天色四更将尽,不久就要天明,双丑明白如果夜幕一退,廓尔额大军陆续开来,自己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呼延真十分焦的,向呼延陀高声叫道:“大哥,不管怎样,咱们跳进白象河里,运用登萍渡水轻功,飞身过去!”
呼延陀摇头说道:“不行,这河水大急湍了,无从借力,只一卷入漩涡急流里,就要粉身碎骨,连尸首也没有哩!”
呼延真道:“那么,咱们难道就在这里等死?是与不是?”
呼延陀向河心一望,只见那道折断了的竹索桥,有半截已经被河水冲去,还有对岸拖下来八九丈长的一段,在河水里半浮半沉,虽然被急流猛冲,可是它另外一端还连系在对岸崖石上,所以没有随水冲掉,呼延陀忽然想出一个主意来,叫道:“二弟有了,咱们有一个逃生的方法!”
呼延真便问兄长怎样逃生,呼延陀用手指着河中的断桥道:“咱们向河里飞身下去,只要抓着这半截竹索桥,借着它的力量,便可以返回对岸,只不过落下的时候,要看准了桥索的所在,方才落脚,不然的话,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可要向在死城报到哩!”
大魔呼延陀这几句话没有说错,河床有二十丈阔,断桥只有十丈不到,换句话说,即是要飞越十丈的距离,方才可以到达断桥,还有断桥本身一半沉入水里,随着水流左右摆动,落下的时候一个不巧,失足落水,也要当堂送命!但是到了这个境地,他们再也不能够畏首畏尾了!
呼延陀叫了一声:“二弟小心!”在崖岸上拔身一纵,嗖声风响,像一头大雁也似的,掠起两丈多高来,直向急流滚滚的白象河飞投下去。
双方交战的士兵看见呼延陀突然纵身跳入河心,不禁大吃一惊,清军齐声高喊:“不好!呼延将军投河自杀!”
说时迟,那时快,呼延陀用“海鹤钻云”的轻功拔在空中,腰身在半空里一盘一折,掠出四五丈外,直向河心落去,不过他这一盘旋之势,只能够飞出几丈远,跟那断桥还有五六丈距离,呼延陀却是乖巧,他在临落下的时候,身子倏的一翻,头下脚上,双蛇杖趁着两臂一展之势,抖了开来,向着水面一点,他那双蛇杖两根蛇头,本来是软中带硬,可以活动的兵器,一点水面,呼延陀便借着蛇杖一垫水面的力量;再用一着“鲤跳龙门”身法,嗖嗖,跳起五六尺高,可是他的身体却像箭头一般,窜出五丈以外,双蛇杖向前一探,恰好钩着了断桥竹索,呼延陀身子趁势一翻,右手把桥索抓住,拼命施展轻功,浮上水面,抖丹田气向对岸清兵大叫:“快扯桥索!”
呼延真看见兄长用这个方法居然攀住桥索,不禁心中大喜,他也学呼延陀的样子,拔身一纵,身子起在半空中,飞丸殒石也似,跳落白象河里,临到接触河面的时候,把绿玉杖一探,也用个“蜻蜓点水”的身法,直窜起来,要想学兄长的样子,攀住断桥竹索,哪知道一个人的武功深浅,天赋资禀,往往并不一样,呼延真的轻功造诣,比起大魔呼延陀来,本来就略逊一筹,何况他的绿玉杖又是坚硬的兵器,不比呼延陀的双蛇杖,硬中带软,借力方面自然更差,所以二魔呼延真一纵起来,虽然看准了大魔呼延陀附身桥索的地方落脚,仍旧还差了五六尺位置,扑通一声扎入水里。
呼延陀看见兄弟失足落水,不禁大吃一惊。他知道白象河奔流急湍,水势犹如万马奔腾,只一落在河里,任你具有绝世武功,也要被急流卷入河底,撞向崖岸礁石之上,粉身碎骨!他赶忙把右手抓住竹索,左手伸出双蛇杖来,向呼延真面前一递,叫道:“二弟抓住!”
呼延真一落水,立即觉得一股大力把自己吸住,牵扯着向下沉,不禁大吃一惊,叫道:“今番死也!”
他乍觉眼前亮光一闪,呼延陀的双蛇杖已经递到自己面前,呼延真恍然大悟,急忙伸手一把,抓住了双蛇杖,要知道金山双丑都是具有绝顶武功的人,一手一脚之力非同小可,两下里一抓着,牢如铁铸,一任水流汹涌,骇浪翻飞,也不能够把他分开,呼延陀高声大叫:“二弟!拿玉杖来!”
呼延真声人心通,他知道兄长的用意,左手把双蛇杖抓住,右手递过绿玉杖,呼延陀伸出两脚,向绿玉杖头一夹,夹个结实,这样一来,金山双丑在水中纠结的力量,越发增强,不过他们虽然抓住竹索,也不能够在水中移动一尺以外,因为水流的力量大强了,把金山双丑在水里冲得连打筋斗,口鼻不住入水,如果不是有一身武功,已经被急流冲离桥索!
呼延陀在水里拼命抬起头来,挣出水面,叫道:“你们一班饭桶听清楚了没有?快扯桥索近岸!”
清兵听见呼延陀二次叫喊,方才醒悟过来人个个抛下刀枪,走近岸边,一百几十人如蚁附檀,扯住绳索,使劲的向上扯,水流的力量虽然巨大,却挡不起清兵人海攻势,大家一齐用力,俗话说得好,众志成城,那附着金山双丑的半截桥索,在一二百人同时用力牵扯之下,果然一段一段的扯了上来,十丈长索收尽,方才把湿淋淋的金山双丑由水中提上岸!
这时候的呼延陀呼延真兄弟不但遍体淋漓,而且累得精疲力尽,爬在地上不能够挣扎起来,金山双丑这边得回性命,但过河聚集在崖岸上的几百名清军,已经陆续被廓尔额兵歼灭。
金弓郡主这一次反间计,大功告成,不但杀死了萨菩婆,还叫清兵损折了千余精锐,对清兵的心理打击委实不小。
福康安接到报告,不禁暴跳如雷,他知道自己中了贺兰明珠的内间诡计,福贝子一怒之下,再也顾不得她是兆惠大将军的侧福晋,旧日上司的如夫人了。
立即喝令亲兵到贺兰明珠的寝帐里去,把她两主婢抓到中军帐来,哪知道亲兵去了一阵,立即跑了回来,气急败坏的说道:“贝子爷不好啦!侧福晋已经自杀。”
福贝子听说贺兰明珠自杀,不禁大吃一惊,仿佛晴天霹雳,他立即带了众将赶到贺兰明珠的帐幕里,果然不出所料,只见贺兰明珠和蝶儿主婢两人,盛妆华服,僵毙在榻上了!
她们致死的原因,是服食了一种烈性的毒药,也不知道贺兰明珠由哪里弄来的?(其实贺兰明珠在渡过白象河,投回清营的时候,身上已经秘密藏了毒药)粉面乌紫,口眼流血,可是贺兰明珠的死相仍旧十分雍容,临死还梳好旗装坠马髻,擦了脂粉方才仰药毕命,妆台上还留下一首绝命词,填的是李后主的“相见欢”。内文竟是:“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脂胭泪,相留醉,几时重,处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福康安当然不知道贺兰明珠和史存明两人之间,有这样一段哀艳缠绵的感情,一个席丰覆厚,锦衣玉食的朝廷贵妇,竟然会恋上一个亡命草泽的江湖英雄,最后还牺牲了自己的性命来完成他的反间计,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福贝子呆呆的想了一阵,突然愤怒起来,把贺兰明珠的遗墨诗笺撕个粉碎,向左右道:“将侧福晋的尸首抬去埋了。你们对外面说她是染病身亡。一切要守口如瓶,知道了吗?”
原来福康安想着贺兰明珠是兆惠将军的如夫人,假如向朝廷禀告她是给叛逆做奸细而死的,未免令人难以入信,而且自己也有失察之咎!不如索性说她随征西陲,不服水土染病身故,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众人哪里敢违拗贝子爷的话,只好唯唯诺诺不提。
再说史存明这一次大获全胜,亲手把萨菩婆打落白象河里,尸骨无存,他这时候才知道地缺翁图谱的妙用,谱上记载的武功,果然精妙无穷,真个是武林中的瑰宝,天下间至奇至妙的武学绝技,自己假如能够找着一个安静环境,好好的练上三五年,必定可以纵横天下!
史存明正在归途中这样想着,路边忽然走过一名亲兵来,禀道:“史壮士,殿下召见!”
史存明吩咐士兵把掳获清军的甲杖,送回金弓郡主的大营去,自己一个人跟随着亲兵来到阿布敏王子的营地内,只见阿布敏王子坐在那里,皱着眉头,他看见史存明到来,立即站起身子,说道:“明兄!我把你请到这里来,告诉你一件秘密,咱们这一次对抗满清,恐怕不能够长久了!”
史存明吃了一惊,说道:“殿下何以说出这些话来!今天咱们刚刚歼灭了一股渡过白象河的清军,连内奸萨菩婆也被我们杀毙了呢!”
阿布敏王子苦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不过咱们还有一个重大的隐忧,难以持久作战,父王可能在一个月之内,向清兵求和哩!”他便把国内一切情形说了!
原来廓尔额兵本来是一个高原山地的小国,这一族人虽然是自古以来,剽悍善战,可是本国有一个先天的弱点,就是粮食不足,因为全境山多田少,出产的粮食不能够自给,如果放在平时,还可以勉强支持,即使有少数不够量,也可以由天竺西藏方面贩运米粮,弥补不足,可是这一次满清大军压境,长驱直入三百多里,许多廓尔额人抛弃了原有的耕地,逃亡到南方去,这样一来,粮食顿时呈现出困难的情形,不论军饷民食,现在都感捉襟见时!
而且西藏被清军征服了,断绝了粮食的来源,本来还可以向天竺(印度)方面求取给养,可是最近这几年来,天竺境内频频遭遇了水旱灾害,粮食减产,而且那时候红毛国人(即是今日的英吉利)的势力,渐渐侵入印度,天竺本身已经自顾不暇,更不能够对廓尔额有什么援助。
阿布敏王子是一国储君,对以上的情形,当然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他才向史存明吐露出心月复话,阿布敏王子分析了当前的形势,史存明立即想起智禅上人临终说的两句话来,这话就是断定廓尔额抗清决难持久,万一将来事败,自己应该及时见机和金弓郡主两人月兑出罗网,返回西域,择一名山双栖终老。
可是他想起为抗清而死的智禅上人和范公达,心中感到无限的内疚!
阿布敏王子说完了一切之后,他向史存明道:“明兄,我有一件事交付你,不知道你能不能够答应呢?”
少年壮士慨然说道:“殿下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吧,只要我史存明力之所及,决不推辞便了。”
阿布敏王子微现喜色,问道:“当真的吗?”
史存明道:“丈夫一言,如白染皂,哪有不真之理!殿下有什么吩咐?”
阿布敏王子摒退左右,低声说道:“我向来是主张宁为玉碎,不作瓦全,万一大局有什么变化,我阿布敏只有粉身碎骨,以报社稷,咱们信奉伊斯兰教的人,战死了是无上光荣,最可怜的还是我的妹子,她自从着了萨菩婆的毒害,被囚冷宫之后,得了失心疯症,疯疯癫癫,哭笑无常,将来满洲鞑子攻进王城,她一个青年女子,又是失心疯的,恐怕难免被污辱,所以我央请明兄到时候极力保护她,甚至把她带回中土,也不要紧,明兄,你不管怎样为难,也要答应!”阿布敏王子说到这里,就要拜了下去。
史存明慌忙一伸双手,把阿布敏王子按回椅子里,说道:“殿下不用多礼!我答应你,将来不问局势如何变化,我决意保护令妹,不让她受到一毫一发的伤损便了!”
阿布敏王子十分感动,说道:“明兄一言重于九鼎,我所说的不过是预防日后罢了!事情未必会坏到这个地步……”
话未说完,帐幕外边突然传来了一阵轰隆轰隆的响声,阿布敏王子和史存明不由吓了一跳,异口同声说道:“咦!清兵无缘无故的,怎会放起红衣大炮!”
原来作者一支秃笔,不能够同时描写两头的事,再说福康安埋葬了贺兰明珠之后,回到中军帐里,觉得心闷,海兰察忽然由外边进来,问道:“贝子爷,我们怎的不趁这个机会渡过白象河,任由敌人休养生息,布置防线,这是大大的失策哩!”
福贝子愕然答道:“竹索桥已经截断了,我们怎样渡河?这还不是痴人说梦?”
海兰察大笑道:“贝于爷觉得这一次潜师渡河不成,便心灰意冷吗?错了,这一次萨菩婆虽然死在敌人手里,她却指示了我们一个渡河的方法。”
福康安大惑不解,问道:“海将军,你说什么?萨菩婆已经送了性命,她怎样指示我们渡过白象河的方法?”
海兰察道:“白象河的上游,架设竹索桥的地方,两岸距离不到二十丈,除了水流湍急之外,河床实际很浅,咱们索性出动所有红衣大炮,集中火力,轰过对岸去,把对岸的崖石,完全轰了下来……”
“福康安不等他把话说完,呵呵大笑说道:“海将军,你当真跟我说笑吗?用炮火轰击石头;还不是白白虚耗弹药吗?有什么用处呢?”
海兰察正色说道:“贝子爷,廓尔额只剩下白象河一道天险,一过了河廓尔额国王必定牵羊担酒,自缚出降,我们只要把红衣大炮将对岸崖石完全轰塌了,让石头倒入河里,连续轰上几天,塌下来的石头至少可以把白象河填塞一半,到那时候,咱们再用几万大军挑泥运土,如此这般,不是可以过河去吗?”
福康安一听了海兰察这个主意,愁眉顿解,由虎皮交椅上跳起身来,大笑道:“好计好计!咱们就这样吧!叫旗牌官进来!”
左右亲兵,立即走出中军帐,须臾之间,旗牌官已经进入中军帐,福贝子立即拔下一支令箭,吩咐他把清军大营里的红衣大炮,统统推到白象河上游去,枕住几个高阜,发炮向对岸轰击,另外挑选了五万名精兵,带备了些锄铲竹箕用具,到附近去挖石挑土,每一名兵士挖取泥土不能够少过二百斤,违令的立即斩首。
俗话说得好,军令如山,哪一个胆敢不依从?命令一下,所有清兵分头出动,不等天明,红衣大炮已经架搭好了,清军炮兵点燃药引,百多门大炮齐声狂吼,一团团的黑烟,夹着火光,直向对岸飞去。
史存明在阿布敏的帐里,听见炮声,立即走出帐外,只见江岸上的巡兵,三五成群跑了回来,说道:“禀告殿下,清兵不知道为了什么缘故,胡乱放炮向江岸轰击,我们已经没有人了,他还是不住发炮猛轰,真是呆鸟!”
史存明吃了一惊,正要飞身上马,跑回孟丝轮的大营,来路上突然响起了一阵人嘶马叫的声音!
原来金弓郡主戎装盛服,带着熊素珊伊丽娜两员女将,和几百名兵士,风驰电掣也似,直向江边赶到。
阿布敏王子和史存明赶忙上前迎接,金弓郡主一见了他们的面,并不说别的话,只用马鞭向左边一指道:“那边有一个高阜,可以俯瞰对面河岸的形势,咱们上去看看!”
一行人跑向高阜,转瞬之间,已经到了巅顶,这土阜有几百尺高,距离河岸半里左右,清兵的红衣大炮决轰不到这里来,相反的在土阜上面,可以清楚的察看对岸的一切,了如指掌,这时候正是旭日东升之际,清兵一切动态,大家看得分明,只见对岸的红衣大炮,瞄准了这一面河岸边崖石,连珠轰击过来,清兵用的是开花炮弹,炮声一响,近岸的石头泥土,便崩塌了一方下来,大炮不住的响,土石不住的塌落,金弓郡主看了一阵,兀自看不出所以然来,可是她抬头向远处一望,看见无数清军像蚂蚁般,虞集在山坡下,挑土运石,盂丝轮恍然大悟,说道:“啊!原来他们要用愚公移山的方法!”
史存明在旁边听了,莫名其妙,问道:“贤妹,什么叫做愚公移山的方法?”
金弓郡主用手指着遥远的方向道:“你朝着那边望过去,不是看见许多清兵在那里挖掘泥土吗?他们把泥上石头装入竹萝里,不用说是准备倒落白象河里,准备填塞河流,还有对面的红衣大炮猛轰崖岸,用意也不外是轰塌一些泥土山石,帮助填河,总而言之,满洲鞑子打算动用庞大的人力,挑土运石,把河床填平了,直冲过来,这还不是等于从前愚公移山的故事吗?”
史存明和阿布敏王子听了不禁大笑道:“福康安怎的这样愚蠢?他这般做可以说是白费心机,白象河的流水那么湍急,有什么法子可以把它填平?”
孟丝轮正色道:“话不是这么说,清兵只要动用几万人日夜工作,挑运大量石块来,顶多三四日夜,便可以把河床填平!”
阿布敏王子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不信,金弓郡主冷冷的说道:“殿下不相信清兵能够填河吗?明天这个时候,咱们再到高阜来看吧!”
大家说着下了高阜,这天由早到晚,清兵炮声彻夜不停,到第二天晌竿,阿布敏王子和史存明带了亲兵再次走上高阜,向着白象河一望,不望犹可,一望之下,当堂吓一大跳!
原来清兵已经云集在白象河的河岸旁边,一萝一萝,一担又一担的,把泥土石块倒入河里,白象河的急湍流水,虽然仍旧万马奔腾,水势并不稍缓,可是靠近竹索桥的地方,已经伸出一个三丈多长的沙咀来,换句话说,两边河岸的距离已经缩短三丈了!
还有自己据守这一边河岸,崩塌下来的泥土和石块,也形成了一个新的沙咀,约莫有两丈长短,即是一日之内,河岸的距离已经缩短了四分之一!
史存明失声说道:“哎呀!孟丝轮的话没有说错,顶多三天之后,清兵便可以长驱渡过白象河啦!”
阿布敏王子不禁着慌起来,连忙派人通知孟丝轮,哪知派去的人方才走下高阜,孟丝轮已经和伊丽娜并马跑到,同来的还有冷霜梅和萧玉霜两位女侠,她们一直来到高阜上!
潇湘仙子看了一阵,不禁失声说道:“福康安这人真正有超人的胆略,竟然用了五六万兵马一齐挖土填河,他们还知道白象河的流水虽然湍急,河床却是十分淤浅,先把大石堆下河里垫底,然后再填泥土,照这样的办法,白象河在三天之内,必定填平,我们先要未雨绸缨,不然的话,恐怕难免一败涂地!”
孟丝轮咬了一咬银牙,说道:“好!事到临头,我们也只好见一步走一步了,如果清兵冲了过来,我们倾动所有兵力,跟他决一死战。”她略微一沉吟,说道:“明兄在南岸修筑的碉堡,非常有用,我们赶快在这一带山冰上,造二百座,准备应战!”
阿布敏王子立即命令廓尔额兵挑土运石,马上动手筑起碉堡来,这样一来,变了一边清军运石填河,一边廓尔额兵建造堡垒,一河两岸,相映成趣,清兵的红衣大炮仍然轰击不停,过了两天,廓尔额兵已经筑成碉堡,清兵也在白象河两岸之间,筑成一道石提,只差四五丈左右便合拢了。
到第四天早晨,清兵吹起冲锋号来,大批马步军集合在填平的沙咀上,施旗招展,干戈蔽日,天色刚才交正晌午,清兵队里突然推出几架霹雳车来,轰隆几声,机括翻处,抛过几条铁练,搭住对岸,接着跑出一队工兵,铺设桥板,仿效铁索桥的形式,不到一顿饭的工夫,一道铁索桥居然架搭起来,清兵怒马奔腾,铁蹄翻飞,跨越过铁索桥,直向对岸冲上。
当清兵架设铁索桥的时候,北岸的红衣大炮队同时怒吼起来,炮火在南岸交织成两道火网,掩护工兵架桥,等到清兵吹号冲锋的时候,炮火立即停止,第一批渡河的清兵,人数有几千人,由金山双丑呼延陀、呼延真带领,抢先渡河,福康安表示自己身先士卒,也带领第二批清兵接着过河,一幕惊天动地的血战,就在白象河两岸爆发。
原来清兵虽然渡过了白象河,可是南岸一带的地形十分奇险,五里以内,全是层层叠叠的风化岩石,廓尔额兵居高临下,矢石如雨,清兵仰面进攻,十分吃力,血战了一个多时辰,伤亡枕藉,福康安这时候已经带领第二批部队过河,看见廓尔额兵抵抗据险固守,自己这一方面虽然渡了七八千人过河,可是限于地形,七八千人只能够结聚在两里不到的一段狭窄崖岸上,眼看恶战了将近两个时辰,兀自不能够摧毁廓尔额兵的防线,而且因受地形限制,不能够把更多兵力投入战场,福贝子十分焦的,他派人把金山双丑兄弟唤到面前,问道:“渡河已经有半天了,咱们只不过占领了这一点崖岸,不如索性把霹雳车运过来,向前开路,二位将军以为怎样?”
呼延陀摇头道:“禀贝子爷,我们即使把霹雳车运过来,也没有什么用处!”
福贝子吃了一惊,问道:“霹雳车没有用?这句话怎样说?”
呼延陀道:“贝子爷有所不知了,廓尔额兵依着山势构造了无数碉堡,这些碉堡每一座可以藏伏二三十名兵士,矢石充足,碉堡本身完全是用石头砌成的,决不是霹雳车能够摧毁的!”
福康安皱眉道:“这样如何是好!难道我们退回对岸去?”
金山双丑奋然道:“攻坚击锐,大帅急也急不来,未将不才,首先冲上高崖,攻占他一两座碉堡,打开出路再说!”
福康安正中下怀,大喜道:“廓尔额兵只剩这一重天险了!二位将军如果攻破坚垒,尼泊尔王城便可以在望,他日大功告成,二位将军必定封侯荫子,富贵无限!”
呼延陀兄弟听见福贝子这样一说,真个感激涕零,说道:“好,咱们兄弟不成功便成仁,拼着草革裹尸,报答贝子爷的知遇便了。”
福康安立即派出三百名敢死队,跟随金山双丑一同出发,攻击山顶坚垒。
再说金山双丑奉了福贝子的将令,带领三百敢死壮士,呐喊一声,越出本军阵地,直向山顶猛冲,呼延兄弟武功惊人,一个舞双蛇杖,一个使绿玉杖,冲开箭林石雨,抢先杀上,不到片刻工夫,已经抢到一座碉堡跟前,碉堡里的廓尔额兵射出乱箭!
金山双丑把兵刃舞成一团精光,弩箭一射到他的身边,纷纷落地,呼延真一声大喝,逼近碉堡墙边,拔身一纵,向堡顶的气眼钻入,这种气眼只有面盆大小,寻常人决难钻进去!
可是金山双丑却有卸骨易筋功夫,眨眼之间,便自钻进碉堡,碉堡里面有一个“卡轮”(即是带兵的伍长)和二十多名兵士,看见金山双丑钻入,立即蜂拥上前,兵刃乱砍,不过他们哪里是金山双丑的敌手?不到半晌功夫,先后毙命在呼延陀兄弟的双蛇杖和绿玉杖之下!
金山双丑秋风扫落叶般的,扫荡肃清了碉堡里面的廓尔额兵,方才打开堡门,让其他敢死壮士冲进来,廓尔额兵第一座碉堡宣告陷落。
呼延真留下十几名清兵固守占领了的碉堡,又再继续奋勇向前,攻击第二座碉堡,以金山双丑那样武功高强的人,应付二三十名廓尔额兵,当然不费吹灰之力,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又把第二座碉堡攻占了。金山双丑还要攻击第三座碉堡,史存明和昆仑双妹已经相继出现。
原来史存明在高崖之上督战,听见兵士报告,有两个面目丑陋的满清军官,带领着几百名敢死壮士,向崖顶冲上来,这两个军官武功高强,不畏矢石,一连攻陷了两座碉堡,史存明知道来的不是别人,一定是福康安手下的金山双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