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奇形怪状的白发老妪,陡然现身入场。所有在场的少林高手,全为之窒住,邱雯凄唤了一声:
“师父!”
老妪拐杖咚咚叩地,颤巍巍地走到那具红漆棺木之前,才停形,目中碧芒熠熠,一扫现场,凡接触到这目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索,寒气股股直冒。
这老妪,正是南昌城外乱葬岗古墓之中,求宇文烈以修罗神功冲穴的怪人。
空空祖师面露骇极之色,口唇不停抖动,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出口的样子。
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厉鬼般的怪老婆子,是什么来路。
少林掌门无垢大师合什道:“施主何方高人?”
老妪怪眼一翻,声音比鬼哭还要难听:“身为各大门派之首的少林方丈,竟然这样孤陋寡闻,老身做个样子你看!”身形一晃,又回到原位,像是根本不曾移动过似的。
“哇!哇!哇”三声凄厉的惨号过处,原先准备出场的罗汉堂弟子之中的三个,陡地弹起两丈高下,坠地气绝,洒落了一天血雨,三人死状一样,额头上三个洞。所有少林弟子,全为之惊魂出窍。
无垢大师月兑口呼道:“三星过户,神仙却步,施主是鬼婆?”
“嘿嘿,算你还有点见识!”
鬼婆两字,震得所在场的人亡魂大冒。一甲子之前,武林中出了三个倾古凌今的人物,孽道、鬼婆、不死仙,统称为一正二邪,已数十年不现江湖,一般传言,三巨孽业已物化,想不到二邪之一的鬼婆会现身少林,看来这场血劫是无法挽回的了。
无垢大师窒在当地,半晌无言。血腥的恐怖阴影,罩上了每一个寺僧的心头。
鬼婆双眼碧芒灼灼,令人不敢正视,侧身向青衣蒙面客道:“你是谁?”
青衣蒙面客下意识的退了一步,不自然的道:“在下诛心人!”
“与少林是何渊源?”
“谈不上!”
“为何要替少林卖命?”
“为所当为而已!”
“你找死!”声落招出,众人只觉眼一花,“嗤”挟以一声惊呼,诛心人暴闪丈外,一只左袖,齐肩被撕落,臂上留了五条血槽。
鬼婆怪笑一声道:“果然有两下,能逃月兑老身一抓,饶你不死,滚!”
诛心人全身簌簌而抖,兀立不动。
鬼婆怒哼了一声,呼的一掌劈了过去。
诛心人挫身扬掌疾封。“轰!”然巨震声中,劲气斯空狂卷,诛心人身躯一个踉跄,蒙面巾飘拂之下,射出了一股血箭,显然已是受伤不轻。
少林五老仅存的三老,齐齐悲呼一声,扑了出去。
“哇!”惨号再起,三老扑出去的身形,倒飞而回,血如喷泉,洒落一天红雨,尸身坠地不起,每一个人的前额上,骇然又是三个血洞。
少林五老在寺中堪称特流高手,三老联手竟然走不出一个照面,的确骇人所闻,少林寺开派以来,这种情况恐怕是破题儿第一遭。四周爆发出一片哀号之声,充满了悲愤激越之情。
无垢大师陡地转身面向大雄宝殿合什躬身,悲声道:“弟子不肖。不足以御侮却敌,祖师垂鉴。”
祝祷毕,回身大步向场中央欺去,面上一片凛然之色。
达摩院住持悲呼一声:“掌门人不可!”横身拦住去路。各院堂主持及诸护法,不约而同地举步涌向场中,看来每一人都存了玉碎之心,准备为门派而奉献生命了,这是明知不可为而为。
鬼婆狞笑一声,向邱雯道:“雯儿,时候到了,放手的做吧!”
邱雯应了一声,粉腮倏罩恐怖杀机,向前挪动娇躯。场面,在黑衣少女邱雯挪步之间紧张到了极限。
眼看一场血腥的屠杀,就要在这武林圣地上演。这不但是执武林牛耳的少林所未有的耻辱,也象征着近代各大门派的没落。
就在此刻,一声梵唱悠然传出,像在酷热的炎夏,突然听来的一阵和风,使充满了暴戾杀伐的场面,笼上了一层祥和,气氛随之改观。
邱雯不期然的止住了前欺之势,扮腮杀机顿消。
四周的少林弟子,齐齐俯首合什。
各院里住持和护法弟子,纷纷退向两侧,肃然垂首。
无垢大师回身顶札合什,诚谨的道:“十八代掌门弟子无垢,恭迎祖师佛驾!”
鬼婆丑怪的脸上,也泛起了一重迷惘之色。
一个枯瘦的老僧,垂眉阖目,宝相庄严,出现在大雄宝殿前的阶沿之上,干瘪的口唇一阵翕动,发出一串沉缓而祥和的语音道:“除无垢之外,所有本门弟子,一律退下!”
震耳佛号声中,少林弟子如潮水般退出下去。刹时走个罄净。场中,剩下无垢大师、鬼婆师徒,一具棺木外加八具尸身。
空空祖师和诛心人已在少林弟子退下之际悄悄地出了少林寺。
鬼婆突地桀桀一阵怪笑道:“普净,你还没有死?”
“我佛慈悲,施主竟欲何为?”
“普净,慧悟被杀,是否你下的谕令?”
“是的!”
这是你少林家事,老身不管,慧悟俗家妻子毒观音唐琪一尸二命,也是你下的谕命!”
普净大师全身一颤,枯瘦的面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沉声道:“施主可肯听老衲一说根由?”
鬼婆阴阴地道:“讲吧!”
“十五年前,老衲正值出关,掌门师侄慧果转报,游方在外的普化师弟子慧悟六根不净,犯本门大戒,当即由老衲命慧觉持绿玉令前往处理,慧悟竟然敢抗令,是以慧觉才种下这恶因……”
邱雯面上重视杀机。
鬼婆嘿的一声冷笑道:“那你是承认传令杀人的了!”
“老衲话未说完!”
“快讲!”
“慧觉向慧悟下手,是执行本门戒律……”
“老身只问一尸二命这一节!”
“那是出于误杀?”
“不错,慧觉与慧悟交手正烈之际,毒观音唐琪突然身横介入,致慧觉收手不及而伤了她!”
“唐琪业已怀孕,一尸二命,你说得好轻松!”
普净大师面上痛苦之色更甚,声音滞黯的道:“孽徒慧党事毕回山,禀陈一切经过,深深疚悔,自禁后山五年,最后自断心脉以赎罪愆……”
邱雯突地怆呼一声道:“先父母惨死血债,难道凭几句话就可以消解?”
普净大师念了一声佛号,道:“慧觉自责以死赎罪,今天本门弟子九人伏尸,这难道不是血?”
“不够,我要十倍索还!”
“施主应念天心……”
“小女子不是来听禅!”
“请听老纳说完,佛门最重因果,推根究源,老纳难辞其咎,愿以身了结这一段因果,施主意下如何?”
鬼婆怪眼一翻道:“普净,好主意,你知道这丫头决奈何不了你,告诉你,老身决不置身事外!”
“阿弥陀佛,老衲早已封戒,尽管出手就是,老衲不会还手!”说着,徐步走入院地之中,就地跌坐,阖目不语。
无垢大师悲声道:“师祖,弟子不肖,请以身代!”
“无垢,我要你留下是为你的身份,不许多言!”
“师祖……”
“退在一旁!”
无垢大师激动得浑身战抖,又不敢不听命,俯首退了三步。
场面被罩在一层惨雾愁云之中,少林仅存的高僧,竟要以身结果。
鬼婆凝注了普净大师片刻,转面向邱委道:“雯儿,下手!”
邱雯一咬牙,举步向普净大师身前欺去。
掌门无垢大师陡然横身普净大师身前,厉声道:“邱施主,本座来了结这段因果!”
普净大师双目一睁,怒喝道:“无垢,你敢抗命?”
“弟子不敢!”
“如此退下去,并晓谕本门弟子,这公案到今日算了,以后不许寻仇?”
“弟子请以身代?”
“不行!”
“如师祖执意如此,弟子忝为掌门,无颜以对历代祖师与各代弟子,请许可弟子先祖师……”
“无垢,上代掌门慧果命丧死城,此乃本门不幸,也是我罪孽深重所致,你不思振兴门派,而表现这愚行,实属大不智,我命令你退下!”
无垢大师面上肌肉一阵抽搐,眼中竟然闪动着泪光,缓缓移开身形。
邱雯已欺身到了普净大师身前伸手可及之处,纤掌徐徐上扬,为了血仇,她不惜掌劈这殉身了因的高僧。无垢大师双手合什,朝大雄宝殿方向跪倒。
蓦地,一声断喝,倏告传来:“住手!”声落人到,一条身形,疾奔而至,落入院地中央。
来人,赫然是一个紫巾蒙面,身着紫色长衫的怪人。他,正是赶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宇文烈。
邱雯不期然的收掌后退了一步。
普净大师与无垢大师同时骇然注目。
鬼婆怪眼一膘,狞声道:“来人报名!”
“啖鬼客”
这时在场的人,同样的疑问,谁也不曾听说过这一号人物。
“你可知老身是谁?”
“两邪一正之一的鬼婆,不错吧?”
“一点不错!”鬼婆反而一愕,这名不见经传的蒙面人,明知她的来历,竟敢现身横岔一枝,的确令人感到意外,鬼婆两个字,在六十年前,可说能遮半边天,没有不闻名而丧胆的。
“你胆子不小?”
“好说!”
“现身何为?”
“准备做个和事佬!”
“和事佬?”
“哈哈哈哈!”
“有什么好笑?”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在老身面前,你也配说这种话,若是五十年前,你早已没命了,念你无知,自残一臂,滚吧!”
宇文烈冷冷地道:“论年龄,在下尊你一声前辈,说话不宜太满!”
鬼婆阴恻恻地重重的一哼,道:“好小辈,你听说过‘三星在户,神仙却步’这句话没有?”
黑衣女邱雯陡地一挪娇躯,欺到宇文烈身前,寒声道:“阁下是找死来的?”
“未见得!”
“那就试试看!”素手一挥,划出了一掌,这一掌不但快逾电光石火,而且奇诡得令人咋舌。
宇文烈以更快的速度,弹退三尺,道:“在下不想打架!”
邱雯一招落空,既惊且怒,粟声道:“但姑娘我却要你死!”欺身上步,呼的又是一掌。宇文烈不闪不避,身躯反而向前一迎。“砰”然一声大响,一掌击正前胸,双方各退了一步。
无垢大师面色为之一变。
邱雯心一寒,她做梦也估不到对方竟然能硬承她断金裂石的一掌。
不可一世的鬼婆也不由为之动容,凭这一手,足以证明“此马来头大”。
字文烈仗着九忍神功与修罗神功护体,硬接了对方一击,心中也着实暗惊对方内力雄浑。
鬼婆怒哼一声,道:“好小辈,竟敢在老身前卖狂,你死定了!”说话声中,身躯向前一挪……
普净大师一代高憎,当然不愿别人为少林流血,凝声喝道;“施主且慢!”
鬼婆一瞪眼道:“普净,你得慢一步!”
“老衲不愿别人因这段公案流血!”
“这由不得你了!”
无垢大师栗声道:“施主欺人太甚!”
鬼婆一顿手中拐杖.道:“这里没有你说活的余地!”
无垢身为一派掌门,岂能受得了这句极尽侮辱的话,连脸都气青了,口宣一声佛号,身形已欺了出去……。
普净大师陡地站起身来,大声喝道:“无垢,不许妄动!”
同一时间鬼婆已举掌斜斜挥向无垢大师。
“老前辈行事太过份了!”随着话声,宇文烈双掌一扬,从横里猛撞过去。
“隆!”然巨响中,劲气激卷成涡。字文烈反震得身躯连晃。
无垢大师却被两股排山劲气交击的偏锌,震得倒退三步。
鬼婆白发根根倒立,眼中碧芒大盛,满脸俱是狰狞之色,那样子像是要择人而噬的恶鬼,一目不瞬的注定宇文烈。
宇文烈胸有成竹,冷冰冰地道:“老前辈,普净大师有道高僧,年已百岁开外,难道真惨死令徒掌下?”
“放屁……”
“同时这段公案当事人慧觉大师,业已引咎自决而亡,今日五老三僧横尸,难道还抵不上一个毒观音唐琪?”
“你说够了没有?”
“就是这么几句话……”
“你知道你将如何死法?”
“老前辈如何对付晚辈?”
鬼婆毗牙咧嘴地道:“老身要把你一块块的撕碎!”残狠恶毒,莫此为甚,令人闻之毛骨皆悚。
鸟爪也似的手爪,缓缓扬起……
宇文烈栗声道:“且慢动手!”
“什么,你还是怕死的?”
“怕死未必,只是要先向老前辈讨点旧欠!”
“旧欠,老身欠你什么?”
“诺言!”
“诺言?”
“不错!”
“你说说看?”
宇文烈以传音入密之法道:“晚辈宇文烈,不久前在乱葬岗古墓之中,曾以修罗神功助老前辈打通闭阻经穴,晚辈无意挟恩求惠,不过既蒙许诺准许晚辈提出任何一种要求,以作交换,晚辈现在就提出要求,愿能揭过这段过节!”
鬼婆惊怔的道:“你……你就是……”
宇丈烈冷静的道:“不错,晚辈身份目前暂请守秘!”
场中除当事人之外,没有人知道双方是在弄什么玄虚。
鬼婆一顿拐杖道:“雯儿,我们走!”
邱雯骇然注视了宇文烈一眼,万分惶惑地道:“师父……
走?”
“嗯,这段过节揭过算了!”
“弟子不懂?”
“离开再说!”
无垢大师茫然地注神着这神秘人的紫巾蒙面人,不知所语。
鬼婆目光再度扫向宇文烈道:“小子,从此互不相欠,下次见面时当心你的小命!”
宇文烈冷声道:“在下记住了!”
普净大师低眉合什,向宇文烈道:“少施主为本门解危老衲衷心感激!”
宇文烈抱拳道:“不敢当大师如此赞誉,适逢其会而已。”
无垢大师也合什道:“本座代表少林向施主致谢!”
“不敢当。”
邱雯含着泪水,愤声道:“师父,血仇就这样揭过了?”
鬼婆粗声暴气的道:“不许多言,为师自有主张,走!”走字声中,一手抄起了那红漆巨棺……
普净大师宏声道:“施主慢走!”
鬼婆寒森森的道:“普净,错过今天,我们会再见的!”
“不必了……”
“什么,你要当场解决?”
“老衲为了这一念之因,迟迟未能正果,佛说孽海无边,回头是岸,希望施主上体天心,从此解了这冤结,功得无量!”
“普净,我老婆子不懂什么天心地心,只知我心人心,用不着饶舌了!”
普净大师原地盘膝而坐,沉声道:“无垢?”
“弟子在!”
“少林名声不可坠,失经必须索回!”
“弟子谨受命!”
普净大师阖目垂帘,手捏佛诀,枯瘦风干的皱面泛出一片异样的红光。
无垢大师见状,面目失色,悲呼一声:“师祖!”
鬼婆怪脸一变,大声道:“好一个烈性的和尚,普净,一切就此揭过了,走,雯儿!”
数百斤重的棺木,托在她手中轻如无物,声落,人已到数丈之外,内电般出寺而去,邱雯迷惘地瞪了宇文烈一眼,也跟着离开。
宇文烈黯然一叹,举步悠悠出寺。他本是参与武林大会而来,想不到逢上这奇变。与会的各门派代表,有的中途折返,没有一个人上得嵩山。显而易见,这是死城的杰作,使武林大会无声地夭折。
出了山门,身后传来悠长而凄厉的钟声。
丧钟!一代高僧普净圆寂了。
这位佛门高僧,为了杜绝少林后患,最后仍以身殉,是因果?还是劫数?
宇文烈心情十分激动,当初在乱葬岗墓穴之中,如果他知道对方便是两邪一正之一的鬼婆,说什么也不会出手给对方打通闭阻经脉,这无异是助长了魔道的气焰,无疑的也将替武林带来了可怕的后果。
一路下山,他的步履显得有些蹒珊,像一个普通的山行客。看来,要集合武林正义的力量,以消灭死城,是完全不可能的了,想不到名门派,没落到这种地步。难道武林的末日真的要来临了吗?”
而他自己,目前又将何去何从?父亲白世奇仍然生死不明,以他自己的功力,在武林中已可算得上出类拔萃的人物,然而再闯死城,无异飞蛾扑火。
禁宫之钥已落入死城令主之手,对妻子与丈母娘,如何交代……
心念之间,耳畔突传衣袂飘风之声,举目望去,一条黑衣人影,飞纵登山,已快到了身前。下意识中,他对黑衣人有一种敏感。
“站住!”人影随着喝声刹住来势,赫然是一个满面戾气的黑衣汉子。
黑衣汉子乍见紫巾蒙面人阻路,先是一怔,继面狞声道:“阁下何方朋友?”
字文烈阴冷地道:“啖克客!”
“什么,啖鬼客!”
“不错!”
“有何指教?”
“报上姓名来历!”
“朋友是从少林寺下来?”
“嗯!”
“是少林弟子?”
“这你管不着,快报出来历!”
“朋友莫非找死!”
宇文烈双睛一瞪,道:“看来你是死城门下?”
黑衣汉子嘿的一声冷笑道:“是又怎样?”
“这决定你的生死!”
“哈哈,朋友好大的口气,何不露出本来面目?”
一句话,触动了宇文烈的刺心隐痛,死城在他额上烙了火印,使他永远无法见人,这种恨,的确是山高水深,登时杀机狂炽。栗声道:“来少林何为?”
“你不配问!”
“鼠辈,纳命来吧!”伸手使朝黑衣汉子抓去。
黑衣汉子怪笑一声,右掌开山劈石,猛击而出,左手并指如刀,截向胸月复之处的七坎大穴,一招二式,凌厉狠辣,足可当武林一流高手。
他只攻不守,攻敌之所必救,认定对方非撤抓自保不可,其实,他错了。宇文烈原式不变,照样抓出。
“砰!”黑衣汉子一掌印上对方胸膛,如击败革,心中立感不妙,另一手也在同一时间截正七坎死穴。一声闷哼,黑衣汉子左边肩胛被抓个结实。顿时亡魂皆冒。他做梦也估不到这紫巾蒙面人竟然掌指不伤。
字文烈另一手也搭上了对方右边肩胛,冰寒的道:“现在你可以说此来的目的了!”
黑衣汉子额上汗珠滚滚而落,厉声道:“朋友,你敢与死城为敌?”
宇文烈嘿嘿一声冷笑道:“兔惠子,很抱歉,本人专找死城之鬼,杀而啖之!”
黑衣汉子面如死灰,犹自强嘴道:“朋友,你这样做走不出三里路,会有人收拾你!”
“那是最妙不过,本人渴望流人之血!”
“朋友,你没有考虑到后果?”
“什么后果?”
“少林将化劫灰!”
字文烈心头一震,死城迁怒少林,是很可能的事,但自己如果放过对方,死城也不会放过各大门派,而少林必然是第一目标,对方此来,无异说明死城的魔爪已伸向少林,心念之中,故意阴阴一笑道:“那不关本人的事!”
黑衣当于全身一颤,道:“你不是少林弟子?”
“风马牛不相及!”
“那你……你……”
“快说,此来目的是什么?”
黑衣当子惨厉的道:“我死,你也活不了,等着瞧吧!”左臂一弯,左手小指向口内送去……”
前车之鉴,宇文烈顿时了然,在仙霞岭附近,八十五号秘探在迫供之下,就是吮左手小指自杀而死,当下五指一用力,黑衣汉子惨哼一声,左臂虚软下垂。
“你是秘探总监属下?”
黑衣汉子面孔一阵歪曲,嘶声道:“你……到底是谁?”
“啖客鬼!”
“没……听说……”
“现在知道也是一样,你说是不说?”
“不”半声怪号传处,红光迸现,黑衣汉子双臂被活活撕下,倒地气绝。
宇文烈扔去断臂,探手黑衣汉子怀中一模,模出一面小圆牌,一个封套。
圆牌上一朵莲花,花心中一个四字,他所猜不错,对方是死城所属“秘探总监”手下秘字第四号。
再看那封套面上写的是:“少林掌门方丈亲启”八个字,封套左下角,盖了一个莲花印记。
封套内,可能是一个恐怖的秘密。撕开封套,里面是一张柬帖,写着:“武林纷争不息,源于各自为政,道分黑白,派分门户,实则盗名欺世,异已自私,本令主鉴于中原武林亟应一统,群策群力,宏扬武道,以符万流同宗之旨,于是发起万流归宗大会,推迁共主,会期订于下月望日,希贵方丈率同门人代表十人,持掌门信物,按时与会,如逾时不参加,视同绝于中原武林,毁灭随之。”柬末署名是死城令主。
这无异是死亡通牒,顺我者生,逆我者死。死城已露出狰狞面目,准备称尊武林。当然,这通牒无疑的也同时送到了其他门派帮会。
字文烈热血沸腾,鼻中似乎已嗅到了血腥的气味。
道消魔长,武林莫非要真的面临末日?
一阵响声.树丛中冒出一个人来。
字文烈杀气未退的目光一扫,冷喝道:“谁?”
一条人影,幽灵般的一闪而至,身法之奇,快,惊世骇俗。
字文烈心中微微一震。来人,是一个村俗打扮的俊美少年,他,正是空空祖师的传人欧阳治,他曾奉师命传少林所发的武林帖与宇文烈,宇文烈衣着已改,紫巾蒙面,嗓音也凭深厚的内功改变,说什么他也认不出来。
字文烈见了欧阳治,倒是一怔,心知对方在此现身,决非无因,但他不愿暴露身份,心目中的自己,业已死在死城了。
欧阳治一扫视道上的残尸,面上微露骇色,一抱拳道:“阁下何方高人?”
“啖鬼客!”
“哦!这……在下第一次听到!”
“嗯,你似乎很自负阅历丰富?”
“这……在下不敢!”
“你身手很利落!”
欧阳治面色微微一变,道:“阁下掌裂死城秘探,在下十分钦佩!”
宇文烈心内暗自好笑,故意冷漠地道:“你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欧阳治尴尬的一笑道:“阁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我以为你看中了我身上什么东西!”
欧阳治骇然了,对方已暗中点出了他的身份。
宇文烈接着又道:“你是偷儿老祖的传人?”
欧阳治自问眼皮极杂,见闻小薄,就是想不出当今武林中,怎会有这么一个武功深不可测的怪人,“啖鬼客”三个字更是闻所未闻,而更奇的是对方一口便道出自已的来历,心念之中,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惑然道:“阁下何以知晓区区来历?”
字文烈嘿的一笑道:“我还知道你叫欧阳治!”
欧阳治更是骇异莫名,他师徒俩平时极少公开走在一道,而自己向来也极少对人报名道号,对方是如何知道的呢?
“阁下到底……”
“我与今师是朋友!”
“哦!可是从未听家师提起前辈尊号?”
“也许事有未可对人言!”
“是!”
“你来少林做什么?”
欧阳治一指宇文烈手中的柬帖道:“为此而来!”
字文烈心中一动.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死城柬帖,要想迫各门派订城下之盟?”
“你的目的是什么?”
“奉师命传语各门派届时出席,以免发生血腥惨案……”
“令师赞成此举?”
“不!”机警的把目光朝四下一扫,压低了声音道:“家师与一个叫诛心人的前辈,正筹对策!”
“哦!”提到这青衣蒙面的诛心人,宇文烈内心大是激动,这在他是一个难解的谜,前后两诛心人似乎同出一源,而且都对他异乎常情的关怀,也好象都明白他的身世,的确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欧阳治又道:“嵩山百里范围之内,都有死城的密探活动,武林大会流产,就是他们的杰作。”
“这我知道。”
欧阳治郑重地道:“武林浩劫就在目前,前辈是否打算有所作为?”
字文烈哈哈一笑道:“啖鬼餐妖,这便是我的作为!”
“前辈功力通玄,但大厦将倾,独木焉能……”
“你的意思要我与老偷儿等联手合谋?”
“正所愿耳,不敢请耳!”
“嗯,你口锋不错,令师现在何处?”
“由此东去的五虎岭朝阳观中!”
“好,我这就去找他!”
欧阳治讪讪一笑,期期艾艾的道:“前辈……晚辈想……”
宇文烈索性前辈装到底,大刺刺地道:“什么事?”
“晚辈想……想……”
“想什么?”
“想请赐给那块牌号!”
“这个?”
“是的!”
“连柬帖一并拿去吧!”
欧阳治笑嘻嘻的双手接过柬帖和那块秘字第四号的圆牒,恭施一礼道:“晚辈就此谢过!”
“不必了!”
“前辈请便,这残尸由晚辈收拾!”
“你索取这号牌何用?”
“这个……前辈日后自知!”
字文烈略一思索,倏有所悟,冷声道道:“老偷儿易容之术,天下无双,有其师必有徒,我明白了,不过我警告你,死城不乏绝顶好手,你得特别谨慎,别偷鸡不着蚀上一把米!”
“敬谢指教!”
“我走啦!”字文烈身形一弹,如一溜轻烟般向山脚飘去,风中豪情万丈,他亟需要与空空祖师和那后来的诛心人见面,死城所召集的万流归宗大会,关系着整个武林的命运,如果应付不当,势将遍地魔焰,在这大前提之下,个人恩怨情仇,似乎显得次要了。
他不期然地想到了鬼婆师徒,如果他师徒被死城利用的话,武林的命运就更加危殆了。
一正二邪之中,不死仙翁与鬼婆又先后现身江湖,另一邪孽道不知是否尚在人间?
不死仙翁精通先天易理之术,不知对当前危机,是否也有所打算?
下得嵩山,已是万家灯火的时分了。他到镇上寻了宿头住下,用饭之后,一个人倒在床上,静静地思索,他须要彻底地把思想整理一遍,以决定今后的行止步骤。
时当子夜,万籁俱寂。宇文烈忽被一阵轻轻的剥啄声惊醒。奇怪,深更半夜,谁来叩房门?
“谁?”
“我!”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子声音。
“姑娘找谁?”
“找你!”
“姑娘知道在下是谁?”
“你不愿我说出你的名字吧?”
宇文烈这一惊非同小可,目前,除了鬼婆之外,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门外莫非是鬼婆的传人邱雯,她怎知自己落脚在这小旅馆中呢?当下怀疑的道:“姑娘不会找错人?”
“不会!”
“可否先示芳名!”
“见面你就知道!”
字文烈无奈,只好穿衣起床,照蒙上那方紫色丝巾,弹去灯花,把油灯拨亮,然后拉开门栓。房门一开,一个黑衣蒙面女子闪身而入,随后带上房门。
“呀!是你!”宇文烈大感激动,来的正是救他出死城牢房的那神秘少女。
“请坐!”
蒙面女毫不客气的侧身朝桌旁椅子上落座,幽幽地道:“晚上你还蒙面?”
“彼此,姑娘上次援手之德,在下没齿难忘,可否请示真面目?”
“时机未到!”
“请教芳名?”
“以后再说吧!”
宇文烈不由一窒,对方为什么要如此神秘?当初她为什么要救自己。她怎会出入死城而无阻?目前她又如何知道自己的行踪?
谜,难解的谜?如果她不是他的救命恩人,以他的性格,不揭下对方的面巾,也下了逐客令。
“姑娘深夜光临,必有指教?”
黑衣蒙面女一颔首道:”当然!”两缕眸光,从薄如蝉羽的面纱中隐隐透出,精湛但极为柔和。
宇文烈忽想起一件事来.低声道:“姑娘对死城似乎十分熟悉?”
“怎么样?”
“在下想请问一个人的生死下落。”
“谁?”
“白世奇!”
蒙面女娇躯似乎微微一震,道:“你打听这人做什么?”
“这……在下系受人之托!”
“他没有死,我只能这样告诉你!”
宇文烈大是激动,颤抖着声音道:“他尚在人世?”
“不错!”
“现在何处?”
“不知道,我也在找他!”
“姑娘也在找他?”
“嗯!”
“那又为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
字文烈大感失望,但既知父亲尚在人世,失望之中仍有无限的喜悦,“白世奇”三个字在武林人的心目中,是巨奸大恶,二十多年前他在武林所造的血劫,至今深印每一个武林人的心头,然而骨肉天性,父子终归是父子,他必须找到他,一方面澄清身世,另一方面,揭开母亲含报以殁之谜。
蒙面女子一顿之后,接着又道:“我们来谈正事!”
字文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对了,请姑娘说明来意!”
黑衣蒙面女了沉默了片刻,似在考虑一件重要的事情,然后才沉声道:“我受人之托,给你送一件东西来!”
宇文烈不由一震,道:“什么东西?”
“你最迫切要得到的东西!”
“姑娘受何人之托?”
“一个痴爱着你,为君憔悴为君愁的人!”
“是……女的”’
“难道还男的?”
“她……是谁?”
“白小玲!”
“哦!白小玲!”一个绝世姿容的绿衣情影,立时浮上宇文烈的心头,然面,接着而来的是椎心的痛楚,他不但有妻子,而且容貌已毁,此生难以见人,尤其甚者,她母亲似乎与他来谋一面的父亲白世奇有极深的仇,这些,使他对这份爱情没有半丝考虑的余地。他不自觉的发出了一声痛苦的申吟。
黑衣蒙面女讶然道:“噫,你怎么了?”
“没有什么!”
“凭心回答我,你爱她吗?”
“爱,但我不能!”
“为什么?”
宇文烈沉痛的道:“姑娘,我的脸……”
黑衣蒙面女淡淡的道:“她不是爱你的面孔,是爱你的人!”
宇文烈内心一阵抽搐,激动地道:“她……知道我的脸……”
“知道,她不在乎,这更坚定了她对你的爱!”
字文烈激动万分地叫道:“不!不!我不能!”
黑衣蒙面女声音忽地变得激动,颤抖地道:“你……忍心让她失望而死?”
“死?”
“不错,她为你而活!”
“不!不要……宇文烈早已死了,死在死城的牢房中!”
“可是你并没有死!”
“与死又有什么分别?”
“不是男子汉应有的气概!”
字文烈激动得全身籁簌而抖,他不能忘记溪水中照见自己额上焦烂的烙痕那一刹那的感触,比死还难受的感触,像囚犯在公堂上聆听被宣判死刑。
“姑娘,我们是否可以不谈这些?”
“好,不过我告诉你,不谈并不能解决问题,你慢慢地考虑吧!”
“在下没有任何可考虑的了!”
“也许有那么一天,现实会改变你的观点!”
“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什么意思?”
“原因不止这一点啊!”
“说说看?”
“我已有妻子!”
“她明白这一点。还有?”
“她母亲与先师有仇!”
“业已放弃了。还有?”
“还有就是……”他几乎月兑口说出她母亲与自己的父亲极深的仇,一想不妥,自己的身世还不到公开的时候,话到边,顿然止住。
“还有什么?”
“不说了!”
“你有难言之隐?”
“在下不否认。”
“我不逼你说你不愿说的话,现在东西拿去!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长形小包,递了过去。
宇文烈激动不已地接在手中,道:“我可以打开它?”
“当然!”
宇文烈撕开了包布……
“呀!”他惊叫一声,一跌坐床沿,双目大张,全身抖个不住。布包中,是那半片被劫的禁宫之钥。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事实,禁宫之钥被死亡使者从他妻子姜瑶凤手中抢走,后来事实证明死亡使者是死城属下的金牌级高手,就是说这被视为瑰宝的禁宫之钥,已落入死城。白小玲如何能到手的呢?这确实是匪夷所思的事,令人难以置信。
黑衣蒙面女道:“你很感意外?”
宇文烈颤声道:“不但意外,而且惊奇,在下的确料想不到!”
黑衣蒙面女幽幽的道:“这东西得来不易,她冒了生命之险!”
“在下永远记住一份盛情。”
“好说,为了你,她可以做任何事,即使要她去死!”
宇文烈闭上了双目,怆然道:“我欠她的太多了,我能给她什么呢?”
“她对你有一个要求!”
“要求?”
“是的,是请求,不过你别误会她是因了这禁宫之钥而提条件。”
“是,在下不会这样想!”
“她对你唯一的请求是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之下,不要对她母亲下手!”
宇文烈陡地立起身来,月兑口道:“我根本不是她母亲的对手!”
“但,白小玲有这个请求!””这……”
“你不答应?”
宇文烈心头电转,白小玲的母亲,已放弃了对师父的旧仇,虽然她与师父是何仇何恨,自己根本不知道,既已放弃,就算揭过了,至于与父亲之间的仇,目前父亲下落不明,那仇只算是一件悬案,对自身的遇害,看在白小玲份上,也可以不计较,唯独逼死恩人诛心人何以甘愿顶白世奇之名而自决,为什么不分辨?但,这仇却不能不报,可是白小玲对自己恩至义尽,又怎能下手杀她母亲呢?一时之间,他哑口无言。
黑衣蒙面女再次道:“你不答应?”
宇文烈痛苦万分的道:“姑娘,在下左右为难!”
“说说看?”
“一切恩怨都可不计,只有她母亲迫杀诛心人一节,在下不能忘情,否则将是不义!”
“诛心人代人受过,用心难明,他是自愿死的呀!”
“可是他是在下的恩人,大丈夫恩怨分明!”
“如此说,你是不答应?”
宇文烈把心一横,道:“在下将来有自处之道!”
蓦在此刻,一声凄厉的长啸,自远而近,接着是四五声应和,传自不同方向。
黑衣女子陡地离座而起,一掌扇灭了灯火。
宇文烈大感骇然,粟声道:“什么事?”
“禁声!”
又是一声长啸,已来到旅馆屋面上。
宇文烈正待开口.黑衣蒙面女以惶急的声音道:“不好,我的行踪业已败露!”
字文烈不由心头剧震,那怪啸是何人所发?黑衣蒙面女所谓行踪败露是什么意思?她是被追踪还是……
心念未及,黑衣蒙面女沉声道:“我出门之后,你立即从后窗出去,离开这小镇,愈快愈好!”
“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照我的话做!”
“要在下逃走?”
“这不是逞意气的时候,如果那东西再度失落,将永远无法寻回!”
“对方是为了这东西而来?”
“不错!”
“在下岂能让姑娘去担风险?”
“宇文烈,我求求你,照我的话做!”
“姑娘言重了,在下只是……”
“别了,但愿还有再见之期!”言下,十分黯然,大有重见难期之概。
字文烈心中一动,道:“对方到底是何等人物?”
黑衣蒙面女欲言又止,最后颓然一叹,凄然道:“别了,盼自珍重,千万照我的话做!”声落,轻轻把门拉开一条缝,略一张望,电闪般飘出房外。
房外传来数声飘落之声,显见来的不止一人,接着一个人阴冷的声音道:“请小姐立即回驾!”
宇文烈大是骇然,看来蒙面女和来人是一道的,而且来人是些下属,但她为什么如此惊惶呢?
“你们做什么?”是黑衣蒙面女的声音。
那阴冷的声音道:“奉令寻人!”
宇文烈本待要看个究竟,但想起黑衣蒙面女焦急的叮咛和身边禁宫之钥的安全,对方既与她是一道,当然不至有何凶险,如果自己行藏败露,势将又重演以往被人追的故事。心念之中,启开后窗,无声无息的飘身而出。身后,传来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心念数转之后,仍向五虎岭朝朝阳观奔去。
朝阳观,建筑在五虎岭主峰之上,香火早绝,破败不堪。
日影西移,观前来了一个身着紫杉,紫巾蒙面的怪人,他,就是宇文烈,据欧阳治所说,空空祖师与后一出现的诛心人,寄身在这座观中。宇文烈毫不犹豫向观内走去。
入目一片破败荒凉的景象,只见蛛网尘封,蓬嵩蔓延,破扉残棂,阴森至极。宇文烈双目紧蹙,拔草分蒿而入。转过一重院落,眼前是一间气派犹存的大殿。
突地,一股血腥之味,扑鼻而来目光所及,几乎惊叫出声,全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只见一男一女两具尸体,倒卧血泊之中,男女死状一致,全被破月复开膛,肝肠撒满一地,死状之惨,令人不忍卒睹。从血液凝结的情况判断,死者被害的时间,总在半天左右。是谁,以这种残酷的手段杀人?
他绕殿一周,毫无蛛丝马迹可寻,殿地灰尘盈寸,凌乱的脚印,清晰可见,显然双方曾经交过手,但回合不多.仅是追逐几个照面而已。
他的目光,再次扫向两具血淋淋的残尸。
“呀!”他骇然惊呼了一声。死的,赫然是舫童冷子秋和轿女岳小筠夫妇。
彩轿画舫为什么惨死此间?两夫妇功力相当不凡,是什么人下的手?往事,闪现心头。记得在替曹月英赴死城换命之约返来,在破庙中埋葬了桐柏老人,事毕出庙,首次见彩轿与画舫比拼内力,夫妻因了自己下落不明的父亲白世奇之故反目,二十年来,每年一会,后来由已死的诛心人解释发当年误会,夫妻和好如初,曾几何时,竟陈尸这朝阳观中。
他连带想起了被不死他翁带走的曹月英,先因为急于报桐柏派血仇,错投吸血狂人门下,几乎丧命。后来,又惨被死亡使者奸污,遭遇之惨,令人一掬同情之泪。
世事无常,出道以来,人事沧桑,尽都是些血淋淋的故事。
欧阳治说,他师父空空祖和后来的诛心人住在这观中,当然不会假,但人呢?难道轿舫夫妇是他们俩下的手?如果是,为什么呢?两人都非穷凶极恶之徒呀!
蓦地,他瞥见尸旁似有一张陈旧的绢质纸壳,随手捡起来一看,是一页封面上赫然写着:“鬼王御魔录”五个触目的篆字。鬼王御魔录?他猛地省悟两夫妇惨死的原因。
他想起不久前,彩轿与画舫因急于要寻仇人——自己的父亲白世奇,曾以这本秘录向五湖游商交换白世奇的下落,正在进行交易之时,秘录突被一条瘦小的人影劫走,那人影,与后来从自己怀中夺示禁宜之钥的,同属一人。他,证实就是空空祖师。自己上次与空空祖师见面时,竟忘了问此事。
极有可能,轿舫夫妇闻讯而至,向空空祖师索讨鬼王御魔录而惨遭杀害,这太有可能了。记得在乱葬岗,数十高手惨死空空祖师的夺命椎之下,那种手段,够残忍,照此而论,他把彩轿、画舫夫妇破月复开膛,当然做得出来。这种人.还奢谈除魔卫道,以正派人物自居,的确令人发指。
轿舫夫妇,生平没有什么恶迹,与自己也谈不上仇恨。劫物于前,杀人于后,这种人该杀。
他感到江湖风波的险恶,人心的诡诈,武林中多的是假冒伪善而心可诛之徒。
于此,他想到与空空祖师一道的青衣蒙面客。青衣蒙面客自称诛心人,而且是真的殊心人,前此被白小玲的母亲迫死的诛心人反而是冒他之号,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令人不解的是两个诛心人行为如出一辙。后者的武功较前者为高,对自己的身世与所有与自己的有关的事,他都了如指掌,这是个难解的谜。
掩饰本来面目,有的是为了不得已的苦衷,有的却是为了便利作恶。照物以类聚的逻辑来说,后来现身的诛心人用心大是可疑。思念及此,不由打了个冷颤。
基于人类彼此的同情心,他在殿前院地中埋葬了轿舫夫妇。他把那页鬼王御魔录的封面藏在身边,然后掉头出观。
心中转念道:“目前应该回转山月复密宫,把这半片禁宫之钥交与妻子姜瑶凤,算了一件心愿,交代当时诺言。但,自己容貌已毁,难以见人,以什么方式送回去呢?言语上又如何交代呢?宇文烈这名字已经死了,但姜瑶凤总是自己名义的妻子,难道要她毫无代价的守寡一辈子?思念之中,他感到一阵被撕裂般的痛苦。
谁令为之?孰令致之?
死城——这仇恨尽三江四海之水,也无法洗净。
甫出观门,只见四个黑衣人,兀立观前,目光游扫之下。
目力所及,尽是幢幢人影,显然朝阳观已经被围了。
难道又是死城属下?一股杀机,冲胸而起。
黑衣人之一冷冷地道:“朋友报名?”
“啖鬼客。”
“不错!”
“老偷儿何以龟缩不出?”
宇文烈心中一动,对方是围搜空空祖师而来。
“几位都是死城属下?”
“嘿嘿,告诉你无妨,爷儿们正是死城属下!”
宇文烈不由哈哈狂笑起来。笑声中含着无比的怨毒,也有着恐怖的杀机。
四黑衣人面色为之大变。
其中那为首的道;“朋友,死到临头,还有什么好笑的?”
宇文烈笑声一敛,目中杀芒大炽,冷森森地道:“死城小鬼碰上了啖鬼客,结局如何,不问可知!”
四黑衣人同时发出了一声冷笑,那为首的暴喝一声:“朋友,躺下吧!”出手如电,诡异绝伦地劈向宇文烈当胸。死城属下,可说无一庸手,可惜碰到的是天字弟一号煞星。
“哇!”惨号声中,黑衣人身躯飞弹而出,栽落五丈之外。
另外三人,亡魂皆冒.他们看不出这紫巾蒙面人如何出的手。
“并肩子上!”其中一人大叫一声,三人同时扑了过去。
字文烈神功护体.根本铁须顾虑对方用何招式,如何出手,挥手便是杀着。
三声惨嗥,先后响起,只一个照面,三黑认人全部陈尸观前。
十数条人影,闻声而至,当先是一个短发如刺狠的精悍老者,手中持着一根酒杯粗细的旱烟管一横,阴阴地道:“朋友好身手!”
宇文烈吸的一声冷笑道:“好说,杀你们这批魑魅魍魉,大概还不成问题!”
短发老者怒哼一声,旱烟管挟风锐啸,横扫而出。
宇文烈右臂一伸,“砰!”旱烟管直荡开去。所有的黑衣人全部直了眼,短发老者心胆俱寒。这一击足可碎石裂碑,而对方竟然以肉臂硬挡,的确是骇人听闻。
但这老者确非庸手,就在烟管被荡开之际,左掌已快逾电光石火地切向宇文烈当胸,这一切,挟以毕生功力而发,势道令人咋舌。
“砰!”又是一声惊人大响,掌锋已结结实实的切正胸月复之间,但如击败革。丝毫不受力,一股反弹暗劲,使他连退了三四步,顿时惊魂出窍,月兑口道:“九忍神功!”
宇文烈心头一震,万虺谷怪老人传他这九忍神功,今天第一次被人叫破,显然对方见闻极广,当下冷冰冰地道:“你说对了!”
“你……是追魂判古庸门下?”
一句话,解开了字文烈心中之谜。原来万虺谷中,被杨丽卿残害的怪老人,是追魂判古庸,古有一字之师,追魂判古庸传他九忍神功,当然能提得起一个师字的尊称,当下冷冷的道:“不错,现在拿命来!”短发老者面色惨变,口中发了一长声凄厉如鬼号的怪啸。
宇文烈不由一窒,这啸声并不陌生,昨夜在嵩山脚下的小镇中的旅馆里,就曾听到过,那发怪啸声的人,称黑衣蒙面女为小姐……心念及此,不由激泠泠打了一个冷颤。如此说来,黑衣蒙面女是死城之主女,这大不可思议了。
她为什么要敕自己?她为什么不惜出手杀死待决牢的狱卒,而救一个是她敌人的陌生人?杀人劫狱,等于叛逆,她为什么要这样做?难怪她熟悉死城秘道,来去自如。
她为白小玲表白情愫,代白小玲送回了业已落入死城的禁宫之钥,那她与白小玲是什么关系?白小玲怎会得到禁宫之钥……这一切,像迷雾,使他浑然入迷。
他忘了眼前置身何地,忘了环伺的敌人。
“唰!”刺耳破风声中,短发老者的旱烟管电闪袭到。
“撒手!”反手一抄,旱烟管已捞到手中,一振腕,短发老者虎口尽裂,旱烟管到了宇文烈手中,这动作快得简直不可以思议。
短发老者凄哼一声,踉跄了一大步,额上汗珠滚滚而落。
十几个黑衣人,齐齐惊呼了声。
字文烈寒声道:“看来阁下是死城银牌级高手,躺下!”黑芒一划,用的竟然是阎王剑的那一招独门杀手。
“哇!”惨号破空,血花飘溅,短发老者脑血飞迸,栽了下去。十几个黑衣人散魂失魄,面如死灰,但慑于戒律,仍发一声喊,亡命的扑上。惨号再传,三条人影划空飞栽而出。
“退下!”声音冷漠得不带半丝人味。十几个黑衣人,如逢大赦,飞快的抽身而退。
字文烈抬起杀机重重的目光一扫,一个面如僵尸般的白袍怪人,已站在身前两丈之处,不由冷哼出声道:“死亡使者,幸会!”
他虽然几次和死亡使者照面,也曾力毙奸污曹月英的那使者,但对方的脸孔像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他不知道死城究竟派出了多少使者,也不知道现在面对的是否见过,只知道死亡使者功力奇高,属于金牌级,几与自己不相伯仲。
死亡使者一阵怪笑道:“在你未断气之前,回答本使者几句话!”那口吻,像是宇文烈已是他掌中之物。
宇文烈性虽孤傲,但他不反对和对方问答,他要从话风中知道更多的事,当下冷漠的道:“问吧!”
“你叫何名?”
“啖鬼客!”
“哼!单凭这名号就该死,何人门下?”
“无可奉告!”
“老偷儿是否隐匿观中,还中已闻风而逃了?”
“无可奉告!”
死亡使者怒哼一声,道:“现在拿命来!”话声中,伸手便抓,这一抓,玄奇诡辣得到了家,使人有无从捉模,也无从闪避招架之感。
宇文烈手中夺自短发老者的旱烟袋,尚未弃去,顺手又施出了那一招独一无二的阎王剑绝招,以攻应攻。
冷哼声中,死亡使者收手暴退,僵冷的面目,居然出现了一丝骇色,他看不出这一招是什么来路,只觉得凌厉诡辣,为生平仅见的厉害杀着。
字文烈对死城中人,可说很深似海,怨结如山,一抖旱烟管。猛攻过去,仍是那一招阎王剑绝学。
二招之下,死亡使者连退了十来步,毫无还手之力。
如果徒手硬搏,一时之间决分不出高下,现在一烟管在手,情形就改观了。为了不暴露身份,那只阎王剑他用布裹了背在背上,弃置不用。
转眼又是三招,死亡使者险象环生。
突地,一股其强无比的劲风,从背后袭来,宇文烈大惊收势回顾之下,赫然又是两各死亡使者现身,顿时寒气大冒,三名死亡使者联手,他自忖决应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