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场。
破亭。
老小子半坐着靠亭柱上打盹,一个娇俏健美的女子走近,仔细打量着老小子,似乎要从他身上打理出传什么东西似的。
老小子以梦呓般的声音嘟浓道:“这小子野得不象话,三天两头看不到人影,非好好教训他不可。”
“你就是老小子?”女子大声说。
“谁?”老小子张开眼:“噢,原来是小妞,不赖,很有点练武的样子,你怎么知道我老人家叫老小子?”
“当然是人家告诉我的!”女人闪动着大眼睛。
“人家?哪个人家?”
“浪子三郎!”
“啊!”老小子坐直身形:“小小子告诉你的?”
“对!”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翠,三郎说要找他就到这里,他同时也说了跟你老小子关系密切,找不到他找你也是—样。”
“关系密切,嘻嘻!”老小子似乎十分得意这四个辽:“小小妞,你跟小小子是什么关系?”
“朋友,很要好的朋友。”
“好到什么程度?”
“好到可以嫁给他!”
小翠可是快人快语,任何—个黄花大闺女开不了口的话,她说来是那么自然。
“好!听你这句话,跟小小子是—副德性。”欣赏了她—番,又大摇其头:“不对.不对,这当中有问题。”
“什么不对?”
“他已经跟小浪女有了婚约,你又要嫁给他……”
“谁是小浪女?”小翠脸上变了变色。
“喏!”老小子连看都不看,反手往背后一指:“就是她,她比我老人家早到,不用主也是在找小小子。”
青衣蒙面女从—蓬荆棘之后现身,走近。
小翠上下打量了—阵,披了披嘴。
“你就是小浪女?”小翠的语气颇不友善。
“不错!”青衣蒙面女冷冷地回答。
“你跟浪子三郎有婚约?”
“可是说有,不过……目前尚在考验阶段。”
“考验?”小翠象是不太懂这两个字的意思。
“对!考验他的心性,为人,以及对我的忠诚的程度,如果合格,我会考虑嫁人他,否则的话就拉倒。”
“考验他……哼,你也配?”
“说话再客气些?”
“已经够客气了!”
“哈哈!”老小子拍下手掌:“我们小小子不愧是人中之龙,居然有人为他争风吃醋,我老小子与有荣焉!哈哈哈哈……”
他乐得只差没手舞足蹈。
两个女的同时白了老小子—眼。
“如果我猜的不错,你的应该是十三公子。”青衣蒙面女声音中带着不屑。
“你怎么知道?”
“听口气你是承认了?”
“我不否认!””你能同时爱两个男人?”
“—点不错.我喜欢十三公子.也喜欢浪子三郎,两个我都爱,顺便告诉你,我打从小时候起,凡是我喜欢的东西绝不许别人碰.这句话你应该明白?”
“我非常明白,我要跟两个男人洞房花烛,同时嫁两个丈夫。”
青衣蒙面女的眼神里充满鄙夷之色。
“明白就好!”
“他们不会为你打架?”
“别人绝对会,只有他俩不会。”
“哇!哇!”老小子大叫:“小小妞,你这是什么话,传开来不知道要吓死多少人,—女嫁二夫,你说得挺自然,浪子十三那猢狲我老人家可以不管,小小子可是我老人家准备传衣钵的,你可不能乱来。”
“我才不乱来,不信你可以问三郎!”小翠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天地倒转了么?”老小于站起来直盯小翠。
“天地不会倒转,太阳也不会打西边出,你老小子大可不必担这份心。”
老小子偏头,想了又想,敲敲脑袋。
“我老人家想不通。”
“想不通就不要想,省得浪费精力。”
“也对,想不通就不要去想。”点点头道:“你找小小子什么事?”
“他是从来不失信的,我在跟他约定的地点等不到人,只好来他经常出现的地方找,既然没影子,我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事?”
小翠脸上浮出焦急之色
“不会,小小子比鬼还精灵,不会出事。”
老小于对浪子三郎似乎有极大的信心,语气是笃定的。
小翠转向青衣蒙面女。”为什么要蒙头遮脸,见不得人?”
“我不想跟你这贱人说话。”
“你骂我贱人?”
“骂了,怎样?”
“随便侮辱人就得教训。”
“就凭你?”
“哼!”青衣蒙面女冷哼—声之后,出手便攻,老小子摇晃着白茸茸的毛头道:
“你们打可以,但是不许伤了对方,小小子要是知道两个小妞为他打架,不知会乐成什么样子?”
嘻嘻一笑又道:“这叫走桃花运.走桃花运的人注定会倒楣,不是好事!”
青衣蒙面女与小翠打得难解难分,双方旗鼓厢当,你来我往,谁也没占上风,不过双方出手的招式玄奇诡辣.极为可观。
老小子频频点头,击掌赞赏。
青衣蒙面女突然发动疾攻,八掌三腿两指一气呵成,把小翠逼得退两步,她趁机改变招式,状类兰花拂穴手,但更奇诡。
老小子怪叫—声:“好手法!”
就在老小子的叫声中,小翠的娇躯打了个踉跄,她已经挨了两指,但人没倒下,反而借踉跄之势弹退五尺。
青衣蒙面女弹步急迫。
小翠凝立不动.单掌斜扬,象出创的架式。
老小子惊“咦”了一声之后暴喝道:“住手!”这一喝有如九天雷震,令人耳鼓发麻,两个不期然的收手。
“老小子,你到底帮谁?”小翠气呼呼地问。
“我老人家谁也不帮。”
“那你吼什么?”
“你们两个再斗下去可能两败俱伤,而为的是小小子,要是小小子我老人家做大不忠,隔岸观火,算起帐来我老人家岂不惨了。”
“你说两败俱伤?”青衣蒙面女冷声问。
“难道不对?”老小子翻起白眼:“你两个都搬出了看家本领,功力火候也差不多,谁也赢不了谁,但彼此造成伤害却是必然的,你俩同时爱上了小小子……”
“谁说的?青衣蒙面女否认。
“你们刚刚自己说的。”
“我收回我说的话。”
“好!”小翠大声说:“老小子,你老人家作证,她收回她说的话,她不爱你那宝贝徒弟,这就没争头了。”
“你们不能自己决定。”
“为什么?”
“由小小子自己决定,他说爱谁就娶谁。”
“老小子!”青衣蒙面女语带讥设:“你反那小小子看得多大?我只是欣赏他的伶俐会办事,是很难得的跟班,谁嫁给他?”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不错!”
“那好极了,以后再没争执!”
“没争执!哼,我不要,但也不许别人碰他。”
“哟!这是哪—门的理?”
“我这一门的!”
“你是把住茅房不许人拉屎!”
“这句话相当粗俗,也只有老小子能说得出口。
“哈!有意思。”
小翠拍手。
“别笑,你哭的还在后头。”青衣蒙面女阴声说:“既然爱的是浪子三郎,那就表示放弃浪子十三对吗?”
“不对,我两个都爱,一样不许人碰。”
“你真的不要脸。”
“还想再一架?”小翠跨进—步。
“来呀,谁怕谁来着。”
青衣蒙面女也欺前一步。
“算啦!省省吧!”
老小子的声音突地变得有气无力:“小小子是人不是玩具,谁争赢了就属于谁,你两个犯不着你死我活,到头来说不定是一场空,有本领就用文的,我老小子活了这大把年纪还不曾听说有女人用刀子讨男人欢心的。”
两人瞪眼无言。
就在此际.一条人影从矮树丛后现出身来,停在距破亭子不到两丈之处,是黑衣蒙面妇,看来她早伏伺在旁。
“你……”小翠说了一个字倏然住口。
“怎么?你还记恨我?”黑衣蒙面妇开口。
“我……不认识你。”小翠鼓起腮帮子。
“无所谓,应家祠堂那一幕没有重演的必要,你们两个倒也不必再斗,我来只是为了要告诉你们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浪子三郎已经落在人家手里。”
青衣蒙面女目光连闪。
老小子似乎无动于衷。
小翠乌亮的两眼瞪大。
“他落在谁的手里?”
“对方来路不明.只知道浪子三郎被囚禁在赤山岩北面的灵感寺里,很可能有生命危险,你们自己看着办。”
说完,转身飘然而去。
青衣蒙面女片言不发.也转身离开。
小翠喃喃道:“她为什么会来传这消息?”
老小子淡淡然地道:“当然是好心!”
小翠急转身迫近老小子。
“老小子,你—点也不着急?”
“有什么好急的,凭小小子那几套居然会落在人家手里,我老人家还真佩服能逮住他的那位仁兄,—定可以大大地扬名,你要是真的关心他就赶快去救他。”
“你不关心他?”
“我老小子并非不关心,只是对他放心。”
“老小子,三郎刁钻古怪,但夜路走多了总会遇上鬼,阴沟里也有翻船的时候,何况江湖上人外有人……”
“我老人家说了,你担心就快去救他。”
“我当然会去。”小翠说着正待转身。
“慢着!”
“你还有话说?”
“有句话要问你,你把我老人家给搅糊涂了。”
偏起头用质问的口气道:“你说你爱浪子十三,也爱小小子,浪子十三那大小子我老人家见过,是很不赖,而我们小小也不差,你小小妞很有眼光,不过,你不能同时嫁给两个男人对不对?你说,你到底选哪一个?”
“我说了,两个都喜欢!”小翠抿嘴笑笑。
“不象话!””我可不管象不象话。”
“小小妞.听着,看你这副德性,跟我那小小子才真的是绝配.我郑重告诉你,不许你爱浪子十三那大小子。”
“哈!这才真的叫不象话,我的事你管不着.随我自已高兴爱怎么做,要管你只能管浪子十三,我走了!”
一扭腰,弹射而去。
老小子摇摇头,伸了个懒腰,口里嘟哝道:“这小子无事也要找事.早晚—定会出事,让别人磨—磨他也好,我老人家可以省些力气,倒是那个穿黑衣服蒙脸的娘儿们到底是什么路道,巴巴地来报这个信目的何在?”
说完,他也走了。
浪子三郎并没被迷昏,在赤山岩土室里,对方密集发射的黄色吹箭,不是见血封喉的毒箭,只是一种迷箭,在他身上不会发生作用,但他为了要达到目的,假装与悟明和尚—同倒地。接着,他被后来出现的蒙面人点上了穴道,然后就被带离,独门手法制穴,他很费了一番功夫才冲开。
一路的经过他明白得很,也偷看到了灵感寺的大匾。
现在,他躺在一间相当洁净的禅房时的禅床上,平滑细腻的床板上加上清凉,他感觉非常地舒适。
他救的计划分为两个步骤,第一步是设法被对方逮住,以便深入虎穴,他做到了。
第二步是随机应变,找到石大公子家庆,现在,他在等机会。
由于对方怀疑他是“江湖第一人”江天尺的传人,所以笃定对方不敢杀他,对这四十年前震颤江湖的江天尺,的确没几个人惹得起。
不过,他自己也起了疑心,到底老小是不是江天尺的化身?
禅房门开启,有人步入。
浪子三郎眯开一丝眼缝,看出来是被称作岩主的蒙面人和悟明和尚。
“岩主,这小子早该醒了,怎么还……”
“他在闭目养神!”
“嘻!”浪子三郎张开眼:“岩主,你说对了!”
悟明和尚阴森而恶毒的目芒直照在浪子三郎的脸上。
“小子,你很会装!”
“废话,我不休息,睁大眼等你们不成?”
“你怎么不起来?”
“我高兴躺着!”
悟明和尚扬手掴了浪子三郎一个耳光。
浪子三郎立即明白对方这一耳光的用意在于试探他被制的穴道是否仍然有效,幸而这早已在他计算之中,所以这一巴掌掴下他的身上毫无反应,只是怒目双瞪。怪叫道:“臭和尚,你欠我的四脚帐不没销,现在又加—巴掌,将来一起算!”
悟明和尚阴笑道:“你还有将来么?”
蒙面人立即扬手止住悟明和尚道:“悟明,别对他动粗,不然将来对江老前辈无法交代,你站开。”
悟明和尚退开两步。
浪子三郎心里暗笑,蒙面人在使诈术,故意认写老小子就是江天尺,两人一文一武唱作俱佳在测自己的反应。
“浪子三郎,咱们别伤和气。”蒙面人平静地说。
“和气早就伤了。”浪子三郎愤愤地说。
“呃……这只是误会。”
“你的意思是要放我走?”
“当然,当然,不过,话还是得先说明……”
“怎么说?”
“你先后两次到赤山夺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好玩。”
浪子三郎不假思索地说。
蒙面人和悟明和尚不由傻了眼。
突地,一个声音从禅房壁间传了过来:“浪子三郎,你识相些少耍刁,对你客气是看在你身后人的身份上,不然—百个浪子三郎也化成灰了,说实话,你大闹石家堡,两闯赤山岩,定然有特殊目的,坦白说,绝不为难你!”
浪子三郎一听就知道是另一个蒙面人的声音,从他在土室中对眼前这蒙面人的语气判断,他的位份更高,说不定就是首领,而从石家堡得来的消息,对方是以石家庆为人质交换“玄功解”,他虽然否认,但事实俱在。
“为难我?嘿!我还没被人为难过。”
“好,不用为难二字,你承认你是江老前辈的传人么?”
“我浪子三郎独来独往!”
这是模棱两可的回答。
“浪子三郎,听清楚,你交代了来路,要是我们彼此利益冲突,本人可以考虑退出,你好好想想?”
“你的意思是不敢与‘江湖第一人’为敌?”
“对,本人承认。”
“如果我不是呢?”
“你总有个出身来路。”
“我不想说呢?”
“那将非常不幸。”
“威胁的话对我浪子三郎不管用的,你要我说来路,你自己为何不先交代?你要是怕,何以不立刻退出?”
“浪子三郎.你没搞错吧.你现在是我掌中之物。”
“我的脑袋清楚的很,绝不会搞错事情。”
“你迫本人用非常手段?”声音已趋严厉。
“呵!非常手段?少臭美,我是这方面的专家,你有什么手段尽管抖出来,不过……我倒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
“彼此什么都不要问,你放了石大公子,这笔帐—笔勾消,如何?”
“本人听不懂你在胡诌些什么,怎会扯上石大公子?”
“你太笨了,石大公子率人赴约,手下全撂在赤山岩,铁证如山,你还说赖皮话,是欺我幼稚还是你太幼稚?”
“别人不能在赤山岩做案吗?”
“能,可是无法用吹箭杀人灭口。”
寂然了片刻。
“浪子三郎,看来你是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好,本人成全你……”
倏地.禅房门外传来—个惶急的声音。
“禀师父……”
“什么事?”悟明和尚回答。
“有个少女闯寺,凶得很,已经……有八个师兄弟被害,没人挡得住。”
“有这等事?”悟明和尚面目变色。
“什么来路?”蒙面人急声问。
“弟子不知道,说是……要找浪子三郎。”
浪子三郎“怦”然心震,来的会是谁?怎会知道自己在这庙里,是青衣蒙面女还是……”
“你们快去应付,这里先搁着!”壁间传声不现形的蒙面人发出命令。
蒙面人和悟明和尚立即冲出禅房。
壁间声音再传:“你小子且候着,趁机会多想想。”
听口气人已离去,浪子三郎翻身坐起,心里疾转念头:“不管来的是谁,反正自己是不必救的,何不趁这机会搜查—下石家庆的下落。”
他想到就做,一阵风般飞出一禅房,朝后进奔去,囚禁人质当然不会在前院。
大小僧舍佛堂连灶房膳堂全寻遍,没任何发现。
突地,一个年轻和尚从一道偏门里跄跄踉踉奔了出来,口里喃喃道:“阿弥陀佛,救苦救难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请保佑师祖月兑苦月兑厄……”
浪子三郎悄没声息掩过去,从后扼住年轻和尚的脖子。
“啊……啊……”和尚竭力挣扎。
“说,人关在哪里?”
“你……你是……”
“快说!”
“你是……悟心小师叔?”
浪子三郎不由一愕,对方怎会认自己是悟心小师叔?
“唔!”他含糊地应了—声:“快说?”
“小师叔,你……请放手,弟子……”
“说呀!”
“在……后园地窖。”
“带路,不许回头。”浪子三郎松开了手。
“是,我佛慈悲!”
和尚喘了口气,在前带路。
后园。
杂草丛生,花树久未修剪,枝横柯乱,入目—片荒凉。
花树深处有间小佛堂,清烟伴孤灯,总算香火还没断。
浪子三郎在年轻和尚引导下进入佛堂。
年轻和尚打开了佛龛后的暗门,有石级通向下方。
“师叔!”年轻和尚突然回身:“呀!”
他惊叫出声:“你……你不是小师叔……”
“是你叫我小师叔,又不是我冒充你小师叔。”浪子三郎一脸嬉容。
“你是谁?”
“天理人道流的开山祖师浪子三郎。”
年轻和尚目瞪口呆,他以为碰上了疯子。
“快,带路!”浪子三郎挥手。
“你……到底想做什么?”
“救人!”
“救人?”
年轻和尚狐疑地望了浪子三郎几眼,双手合什,喧了声佛号“阿弥陀佛”,然后举步前导。
石级下降约莫丈许,一转.—间地下室呈现。
“啊!”浪子三郎惊叫一声呆住了。
半明不暗的灯光下,有张木板床,床上盘膝坐着—个枯瘦的老和尚,双目无神,对浪子三郎的来到似乎视而不见,不起任何反庆,乍看之下,简直就是尊木雕的神象,被香火薰得外衣人一色.生气全无。
“怎么回事?”浪子三郎期期地问。
“他是本寺住持师父悟因。”
“怎会住在这里?”
“不是住,是被关在这里,悟明大师步取代了住持的位置,佛门已经不再清净,小师叔悟玄被迫出走,许多师兄弟也纷纷离寺,剩下的都是悟明大师叔的心月复,我……叫悟空,留下来服侍师父,每天担心受怕……”
“哼!欺师灭祖,玷污佛门,该杀!”
“阿弥陀佛!”
“我明白了,我说话的声音象你的小师叔,所以你称呼我师叔对不对?”
“正是如此,施主刚说来救人……”
“不错,人呢?”
“人?这里只有家师,没有别人。”
浪子三郎有些啼笑皆非,自己说的人是石大公子,悟空和尚误会是说他师父。
“和尚,你听我说,我会替你们制服叛徒,你师父就可以恢复自由,现在我问你,石家堡新任家主石大公子已经被切一条腿,人关在什么地方?”
“这……小僧不知道。”
“寺里还有什么隐密的地方可以关人?”
“除了这里窖没别的隐密地方。”
浪子三郎又傻了眼,他立即想到了闯寺的少女,现在不知情况如何,既然找不到人,还是先到外面去看看再说,心念之中道:“你等着,我去替你师徒办事!”
“阿弥陀佛!”床上的老和尚有气无力的宣了声佛号。
浪子三郎转身离开地窖。
大雄宝殿前的院子里。
被称作岩主的蒙面人与小翠在激斗,蒙面人用剑,而小翠是徒手,剑招辛辣无比,每—式都有追魂褫魄的威势,但小翠攻守自如,这显示了她的功力非凡。
另一个蒙面人站在院角,仿佛在观战。
悟明和尚兀立在另—边,口角有血痕,似乎受了伤。
地上横七竖储备摆了六具和尚尸体。
殿廊墙脚有近十名和尚分立警戒。
浪子三郎已来到但没露面。
“住手!”站在院角的蒙面人突然大喝了一声。
场中的蒙面人立即收剑暴退。
院角的蒙面人入场。
“丫头,话已经说的非常清楚.你还想怎么样?”
“要人!”小翠双手叉上了腰,—副娇蛮样子。
“告诉你此地没有浪子三郎,你……”
“我一——不—一信!”三个字分段说出。
“不信你又能怎样?”
“我会杀光庙里所有的活人,然后放把火把这座鬼庙烧成平地。”
“你有这种能耐?”蒙面人声带鄙夷。
“绰绰有余,不但如此,我还要追到底,更多的活人会变成死人。”小翠这种口吻,实在叫人听了不寒而栗。
“哈哈哈哈,丫头,你真是狂妄得可以,听着,你要为这六位枉死的弟子付出代价,你要是有胆量就报出来路,值得本人动剑的人不多,能死在本人剑下是一种荣耀,所以凡属跟本人动手的都得留名。”
“呸!不要脸,你自己蒙头遮脸见不得人,却要别人报名,你也听着,本姑娘杀人没这么多讲究,要命就好了。”
蒙面人沉默了下来,小翠倒打的一记又狠又辣的钉耙击中了他的要害,是以仓促间对不上活,不过,也只是极短的片刻,他冷笑一声,阴森森地开了口——一—
“丫头,别逞口舌之利,本人现在就要你永远闭上口。”
随着话声,长剑缓缓离鞘,毫光乍然冲空。
小翠立掌如刃,缓缓上扬,生仿出剑的架势,大而黑的双瞳闪出了青光,无形但却又使人明白感受的“神”已凝聚在脸上,完全是上乘剑手出剑前的征象,莹白的玉掌也逐渐变为琥珀色,散放出一股肃杀之气。
退开的岩主蒙面人不见其反应,但悟明和尚已经满面悚然,显出极度的不安,远立的和尚也受到这股气氛的感染而面目失色。
蒙面人透过面巾,眼光的目芒连连变幻。
“无剑之剑!”他月兑口大叫出声。
“你居然也懂?”小翠冷冷地说。
蒙面人徐徐退了数尺。
“姑娘是无剑山庄的千金?”
“少说多余的废话!”
“姑娘!”蒙面人的声调缓和了下来:“本人对令尊柳老英雄一向崇敬,不想跟姑娘伤了和气……”
“不打也可以,你先报来路,然后放出了浪子三郎。”
“本人蒙面有不得已之处,至于放人……”
“怎样?”小翠紧迫不放。
“寺里的确没有浪子三郎。”
“那就动手吧!”
“姑娘,这样好不好,本人不论上天入地,三天之内为姑娘找到浪子三郎,如何?”蒙面人作出委屈求全的姿态。
“不行,三天的时间足够你们远走高飞,我到哪里找人?既然敢应承三天之内找到人,这表示你知道人在何处,何必绕这大弯子?一句话,立即交人,我不开杀戒,别的通通免谈,什么把戏都不必表演。”
诂已说绝,势成僵局。
小翠的手仍然扬着没放下。
蒙面人又一次沉默。
小翠眸光如冷电般一闪,脚步踏出……
蓦在此刻——
“慢着!慢着!”浪子三郎从侧方大摇大摆地走进院地,人看上去完全不起眼,却又那么气势懔人。
所有的目光全发了直,有的惊“啊”出声。
“三郎,你没事?”小翠回过神来大叫出声。
“笑话,我浪子三郎要是有事,天下大乱了。”
话说完,人已到了两个蒙面人的侧方三角点位置立定不动。
小翠狠盯向蒙面人。
“你主人不在寺里,现在该怎么说?”
“谁知道他从哪里来?”
蒙面人目光游移在打主意。
“好家伙!”浪子三郎竖起了眉毛:“你睁着眼睛说瞎话,你把本祖师爷撂在禅房里,说等你回头再杀人灭迹,是本祖师等得不耐烦了才自己出来,公然说不知道从哪里来,等着,有得你瞧的。”
说着,转望另一蒙面人:“岩主,这里不是赤山岩有洞可以让你钻,本祖师爷要一层一层剥下你的皮。”
“你敢跟你姑女乃女乃玩诈!”
小翠怒喝—声,弹出。
蒙面人电闪到蒙到人身后位置截阻对方退路。
首当小翠之锋的变成了岩主的蒙面人了,他举剑迎击,招式只展出—半,凄哼一声,连打踉跄。
小翠的手掌并未接触到他的身体,但他的胸衣竟然裂开,鲜血直冒,与被锋利的剑划开没有两样,太骇人了。
这就是所谓无剑之剑。
无剑之剑仅是内力的凝聚,竟然有这等威力。
“啊!”场边的和尚们爆出惊呼。
小翠的手掌五指变为箕张微曲,凌空一抓。
岩主的面巾剥落,他半转身。
“真的是你?”浪子三郎栗叫。
蒙面人一掌劈出,
浪子三郎暴喝—声:“你敢!”急出—掌,但慢了丝丝,已无法阻住蒙面人。
“哇!”岩主口喷鲜血,栽了下去。
同一时间,蒙面人被浪子三郎从身后所发的一掌震得前冲丈许,不知是否受伤,但他已借这前冲之势平地标起,越墙而去,其势之快有如离弦的疾矢。
“他是谁?”小翠急问,手指地上的岩主。
浪子三郎不及答话,身形也随之标起划出。
悟明和尚扭头急循。
其余的各尚也纷纷逃去。
小翠站在原地没动,她要救的人安然无事,心中杀念已消失大半;她并非嗜杀之人,否则这些和尚一个也逃不过劫数。
浪子三郎去而复返,神色有些沮丧。
“怎么样?”小翠迎上前。
“倒楣,外面的林子太密,被他溜了。”
“这死的是谁?”小翠再问。
“石家堡总管‘万事通’秋兆年。”
“这怎么会……?
“我要查明真相。”
“逃走的蒙面人为何要对他下毒手?”
“灭口,那蒙面人可能就是操纵他的人,他判断他已经逃不了,怕他供出内情,所以才狠心样他灭口。”
“蒙面人是石家堡的人……”
“不是,姓秋的是叛徒,出卖了石大公子,我本来就是为了要救石大公子……”
“你……凭什么要救石大公子?”
“有所为有所不为!”浪子三郎凄苦地一知。
“你怎么会被他们逮来?”
“故意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说呢!”小翠笑了:“凭你的身手会被人逮住,真是个大笑活,好啦!没事了,我们离开这鬼地方吧?”
“你是怎么知道我被带到这里?”
“那黑衣蒙面妇人传的消息。”
“是她?她怎么会知道……”
浪子三郎摇摇头,没说下去,一脸的迷惘,突地,他游目四扫,顿脚道:“我答应人家—件事还没办完,刚才站在旁边的和尚呢?”
“溜了,你答应人家什么事?”
“嗨!”浪子三郎目不一直。
悟明和尚明中了邪似的踉踉跄跄步进院子。
“三郎,这……”
“老小子,谢了!”浪子三郎朝空处高叫一声。
“是老小子……”
“错不了,别人不会演这么精彩的戏。”浪子三郎很有把握地说。
“难道不会是那传消息的女人?”
“小子,自己人不用谢了!”
空际传来老小子的声音。
“怎样?我说的没错吧?”
浪子三郎得意地笑笑,迎上悟明和尚,一眼看出悟明和尚已被废了武功。
双立对立。
“嘿嘿!臭和尚,现在你没什么经念了,佛说有缘,咱可真的是有缘,你师弟悟玄跟我是俗家时的至产,你掌门师兄悟因是我方外忘年。”
悟明和尚面以惨变。
浪子三郎煞有介事地顺口胡诌。
“还有你师侄悟空也跟我投缘,他们人呢?”
“……”悟明和尚瞠目结舌,汗珠子直冒。
“怎么不开口?”
“贫僧……贫僧……”
“贫你个屁,你没资格当和尚,会把菩萨给气死,人的恶行比俗家人还要加三等,现在你说,那牵你们鼻子走的蒙面人是什么路数?”
“贫僧……不知道。”
“我没时间跟你蘑菇,快说?”
“贫僧委实……”
“哼!”小翠冷哼了一声,纤指隔空弹去。
“啊!”悟明和尚惨叫一声栽倒地面,翻滚扭曲,象一条头上挨了一锄头的毒蛇,口里惨哼不绝。
“你说是不说?我还有更好的让你消受。”小翠寒飕飕地说。
悟明和尚抽扭滚动不停,口里溢出一堆堆的白沫,沾和了地上的土,变成了泥浆,整张脸五官不辨,灰以的僧袍绽开朵朵泥花,那惨哼声比屠刀下被切断脖子的猪羊还要难听,简直就不是人的声音。
“小翠,你剥过羊皮没有?”
浪子三郎眨眨眼笑着问。
“只是看过。”小翠会意回答。
“看过也行,那并不困难,现在们就来玩活剥羊皮,你从左脚开始,我剥右脚,可是要注意,皮不能破.得保持完整,不能带肉,否则就算输,来,我们开始。”
“施主,请……请看佛面,给我……一个痛快……”
“没那么便宜!”小翠大声说。
“贫僧……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悟明和尚拼命挤出话来。
“小翠,我身上有好几把刀,一把给你……”
其实,浪子三郎身上根本没带刀,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我……要是知道……不说,永坠十八层地狱……”
悟明和尚语不成声,一个出家人发此重誓,还是真罕见。
浪子三郎皱了皱眉头。
小翠也耸耸肩。
看来悟明和尚是真的不知道幕后人的身份,他俩都不是凶残之辈,杀人有时是不得已,但折磨却于心不忍。
“小子!”老小子从殿角转了出来:“算了,反正他已经是废人一个,佛门败类交由佛祖自己发落吧!”
说完,转向小翠道:“小小妞,解开他的穴道!”
小翠噘噘嘴,飞指金解了悟明和尚的穴道。
悟明和尚闭着眼喘息。
“臭和尚,我还有句话问你,希望你别再说不知道,你们把石大公子藏在什么地方?”浪子三郎没忘此来的目的。
“石大公子……已经……交到‘阴阳童子’手上。”
悟明和尚睁开了失神的眼。
“什么?交给‘阴阳童子’?”浪子三郎栗叫。
“是!”
“为什么?”
“这……罪僧不知道。”悟明和尚改了自称。
“那下流胚子跟你们是一路?”浪子三郎很激动。
“罪僧所知道仅这—点,别的不明白。”
“那下流胚子落脚何处?”
“不知道,这些事……岩主比较清楚。”
“哼!石家堡着叛逆秋兆年已经被你们自己人杀了灭口,他清楚有个屁用,阎王老五就是问出来也不会告诉我,臭和尚,除了那蒙脸的王八蛋之外,你还见过什么比较有地位有权威的东西?”
浪子三郎此刻完全收敛了嬉容,看起来很正经,但说话的口吻还是月兑不了本来的习惯。
“没有,罪僧见过最高的发号施令人,只有那蒙面人。”
“老小子,怎么办?”浪子三郎转过面。
“离开这里再说。”
“好吧!”说完又向悟明道:“臭和尚,听着,处理善后,到地窖迎出你的住持大师兄,以后规矩规矩做个好和尚,要是被我知道你没诚心悔改依就做坏事,我马上送你进地狱,你失去武功是佛祖的慈悲,让你好好安份修行。”
“阿弥陀佛,罪僧会澈悟忏悔,—心向佛!”
“这就好!”头—偏向老小子和小翠道:“我们走吧!”
蓦在此刻,一阵刺耳怪笑声从寺墙之外传进来,笑声之难听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谁听到这种声音都会来不及地掩上耳朵。
三人互望一眼。
“我去瞧瞧!”浪子三郎弹身飞标而去。
“我也去!”小翠跟着掠起娇躯。
“那我老人家只好坐镇了。”老小子望了悟明和尚一眼,就地坐了下去。
怪笑声嘎然而止。
寺墙之外是广阔的密林,黑压压遮天蔽日。
浪子三郎和小翠先后从不同方位投入林中。
由于笑声已止,两人都失去了目标。
浪子三郎并未深入,他从方才听到的笑声判断,发笑声之人的位置不会太远,他除了运用锐利的目光之外,把听力也提高到极限,默察任何细微的声音,除非对方摒息不动,否则必会有声响发出,他有把握捕捉。
他想,如果对方志在诱自己外出以施展诡谋,那可能便是蒙面人或是他的同伙,将计就计也许就是缉凶的一法。
“啊!”女人的尖叫声传来,就在侧方不远。
浪子三郎连意念都不转便循声扑去,—眼便发现数丈之外的树下躺了个女人,他的心倏地下沉,他看出是小翠。
“小翠!”他大叫一声,声落人到。
“三郎,我……我……”小翠声音带哭,双手捂住脸,再娇蛮任性的女人也有其的脆弱的时候,尤其在危难时见到亲近人。
浪子三郎经验老到,他先用目光在四周搜索了一遍,然后才大跨两步到小翠身边,蹲去。
“你受作了?”
“我……看不见,脸上好痛,好痛!”
“你放开手,我看看!”边说边拉开小翠的手:“啊!”他惊叫一声,心房顿时收紧,脑门嗡嗡作响。
小翠的美娇容完全变了样,眼睛、鼻子、腮帮焦烂了好几块,象被烈火烧焦,又象结痂的伤口被抓烂。
“我的脸……”小翠紧抓住浪子三郎的手臂。
“小翠,别急,有办法的。”浪子三郎方寸又乱,但他不能不安慰:“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我……紧跟在你后面进这林子,什么也没发现,也没见你的影子,我正想出声叫你,突然飘来一阵水雾,火辣辣的象滚油泼在脸上,然后……就听到你在叫我,三郎,我知道这是腐蚀的毒水,我的脸……我的脸是不是已经被烧得不成人形?”
小翠猛摇浪子三郎的手臂。
“没那么严重!”浪子三郎全身在发麻。
“不必安慰我,我知道这辈子……”
“小翠,我们先回寺里去!”
说着,抱起小翠,出林越墙回到寺中。
“怎么回事?”老小子立即起身迎了过来。
“她受伤了!”
“啊!”老小子看了看:“毒辣!卑鄙!”
“老小子,我现在起要开始杀人了!”浪子三郎咬牙切齿。
“对方是谁?”
“暗算偷袭,不见人影!”
浪子三郎带煞的目光射向木立的悟明和尚。
“臭和尚,用这种腐物之毒的是什么人?”
“不知道!”悟明和尚颤声回答。
“你要我撕了你?”浪子三郎头一次发狠。
“小施主,罪僧不敢妄言,真的是不知道。”
“那刚才那种笑声是你听过吗?”
“从没听过!”
浪子三郎目爆狂焰,他是真想杀人。
“小子!”老小子声音也变得沉重起来:“我们先找个安静地方,仔细替小小妞检查一下伤势,再想治伤的办法,这小和尚看来是真的不知道,杀了他也无济于事,走,不能耽搁时间,拖久了更糟。”
“好!”浪子三郎点头。
小翠够坚强,这么严重的外伤,她没有哼半声,其实她真正的伤是在心底,一个心高气傲的如花美女被毁了容,一辈子见不得人,这是永远痛楚永远医不好的伤,她没哼,但心里在滴血,而—股子怨毒正在凝聚。
“小翠,是不是很痛?”
“不痛!”小翠咬牙有声:“我只希望一点,两只眼睛还能看得见,我要看血,鲜红的血,哈哈哈哈”
凄厉的笑声有如巫同峡啼猿,笑中包含了无边的恨。
“小翠,小翠,你不但会复明,还会复原。”浪子三郎双目已赤,他内心的痛苦并不比小翠轻。
“三郎,复原?你能替我重新换一张脸?”
“只要一口气在,天涯海角我会替你求医。”
“除非你求到神仙,你相信有神仙么?”
“相信,因为你!”短短一句话,表示了金石之爱。
“三郎!”小翠轻唤了一声,发自芳心深处。
一老二少离开了灵感寺。
五天后。
离城十里二贤庄的赵寡妇家。
赵寡妇是外地人,十几年前跟丈夫到二贤庄来落籍,大约是五年前,丈夫赵二虎一场急病归阴,于是她成了寡妇,无儿无女,是个标准的孤寡,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不少人打过她的主意,但她矢志守节,为人也相当正派,听说是刀马旦出身,手底下有两下子,一般人惹不起,久而久之,也就相安无事了。
最近,家里住了个远房侄女,算有了个伴。
而这个伴,正是养伤的小翠。
五天,小翠脸上的伤已经痊愈,只不过留下了可怕的恶疤,可以说面目全非,这样子是不能出去见人的,堂堂无剑山庄的千多变成了疤面女,这可不是件小事,而她又是神鹰浪子十三的女友,行将引起的风波可想而知。
灯火初上的时分,晚餐已毕,赵寡妇在院子里把在棚架上乱歇的鸡一只只捉进笼子,这是每天天黑后必定的功课。
“大娘,忙啊!”一个瘦小的人影出现。
“哦!是三郎!”
赵寡妇迎过来,在衣兜上擦手。
“小翠怎么样?”
“在房里!”摇摇头又道:“唉!一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变成这样子,真是造孽,三郎,你不是说要……”
“是的,我就是要来告诉小翠,我准备明天一大早动身到五台山探访‘造化仙翁’,以他残肢断体都能接合的神技,消除几个疤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等我找到人,是用药还是施术再作定夺。”
“好!希望小翠能恢复容貌。”
“大娘,你忙,我……”
“你进去吧!”
浪子三郎匆匆进入堂屋,面向虚掩的房门在声道:“小翠,我已经查出‘造化仙翁’的仙洞所在,明天一早我就动身赶去求医……”
边说边推开房门,一看,怔住,房内空空如也,没有小翠的影子。
他想,人到哪时去了,去方便还是去透气?等了一会,回头向堂屋之外高声叫道:“大娘,你快来!”
赵寡妇匆匆进入堂屋。
“怎么啦?”
“小翠不在屋里。”
“奇怪,她能到哪里去?”
“会不会到后面茅房?”
“我去看看!”
赵寡妇去而复返,脸上现出了焦急之色,她跨入房中,东张西望了一阵,突然发现妆台上有张素笺,拿起一看,神色大变,月兑口道:“她走了!”
“什么?走了?”浪子三郎冲进房门。
赵寡妇把素笺递还与浪子三郎。
浪子三郎就灯下读出声来。
“三郎!别矣!缘来歌好合,缘尽自然离,比翼成虚妄,命途不可期,自兹与君别,天涯只堪忆!盼珍重,毋复以无缘之人为念。疤面女泪留。”
读完,剩下的是幻灭与空虚。
“她为什么要走?”赵寡妇在自语。
“我一定要找到她!”浪子三郎凄苦地说。
“她会回家吗?”
“不会,我了解她的性格,她倔强自负……”
“三郎!”赵寡妇皱起了眉头:“我想,她不会放过仇家,所以不会离开太原,我和老小子会全力搜寻她的下落,你还是五台山去求医,如果—切顺利,你对她便有了交代,否则就算找到她也不能扭转她的心意。”
“大娘说的是!”浪子三郎咬唇点头。
“那你走吧!什么都别想,只顾求医。”
浪子三郎木木地望着小翠睡过的空床和撤了镜子的妆台,象是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许久,才黯然转身离去。
起更时分。
石家堡内庭灯火辉煌。
二夫人玉风,石家辉夫妇和月女在坐,每个人面上都笼罩着浓浓的忧愤和焦急,气氛无比地沉重,仿佛是大祸临头的样子。
“想不到对爹效忠了大半辈子的秋总管竟是内奸!”二公子石家辉拍打着椅子扶手:“幕后的阴谋者究竟是谁?”
“最可疑的是江天尺!””二夫人沉重地说。
“可是江天尺又是谁?”真是那老小子吗?”
“目前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救回家庆!”
“没‘玄功解’还能谈什么?”
“想不到这种事会发生在‘天下第一家’!”一向极少问事的二夫人如萍幽幽开口:“大伯的断腿被送回,下一步不知对方又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我不甘心!”月女咬牙切齿。
“爹难道不心疼自己的亲生骨肉?”石家辉沉痛地说:“娘,爹到底是什么打算?”
“他口不能言,我……怎么知道?”二夫人咬唇。
“唉!”外面传来一声深长的叹息。
突如其来的怪叹,这种诡异的情况不时发生。
四个人不约而同地冲了出去,极快地从不同方向搜索了—周,但一无所见,简直就象是在闹鬼。
就在此际,中门边一个声音道:“回二公子的话!”
四人同时一怔,真有草木皆兵的况味。
“什么事?”石家辉问。
“十三公子投帖拜访。”
“什么,这时候投帖……人在何处?”
“外客厅,由苏管事陪着。”
“十三公子怎会突然来拜访?”月女喃喃自语。
“家辉,十三公子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应该见。”二夫人说,“我马上到。”石家辉向中门外禀事的说。
“是!”禀事的退去。
“家辉!”二夫人又开口:“听你们说,浪子十三功力惊人,但来路不明,他出现太原久留不去,目的不明,虽然他曾经从‘阴阳童子’手中救过你,感激之心不可,可是防人之心不能没有,也许是他以退为进,你爹这一病倒,当年的仇家和别具用心的野心者都趁机而来,所以你必须步步为营,切不可掉以轻心。”
“是,孩儿知道。”
“连秋总管这等老人都会变心反叛,可见人心之险恶,辉哥。你要多加小心,尤其是在这节骨眼上,我知道我没有什么见识,但仍然忍不住要说。”如萍关切地说。
“如萍,你放心,我会注意。”
“二叔!”月女也接了口:“我会在暗中观察,浪子十三如果别具用心,凭你我的眼睛多少会看出些端倪。”“多谢大嫂!”家辉深望了月女一眼,他对这美如天仙的大嫂常常会情不自禁。
“你可以出去了,别让人家久候!”二夫人催促。
“我这就出去!”家辉理了理衣衫,举步向外走。
石家辉进入大厅。
苏管事告退。
双方略事客套,话入正题。
“兄台连夜光临,不知有何指教?”石家辉在座位上欠了欠身,面带微笑,一副很谦恭的样子。
“听说令兄遭宵绑架,有这事么?”
“是有这事!”石家辉脸上的笑意转换成忿色。
“对方目的是什么?”浪子十三郑重地问。
“要以家兄交换‘玄功解’。”石家辉用力咬牙。
“对方是什么来路?”
“目前尚不清楚。”
“贵堡作何打算?”
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因为浪子十三来意不明,而且‘玄功解’尚无着落。石家辉是个很有城府的人,加上她娘她们一再叮咛,他是谨慎再加小心,只要—句话说错,便会招致意想不到的严重后果,但又不能不作答。
“当然是以救回家兄为第一要务,这件事……正与家人紧急商议之中,目前还没有定夺,不知兄台有什么指教?”
很聪明,不作正面回答还来个反问。
浪子十三稍作沉吟。
“在下此来,是为了当初一念所留下的后果。”
“噢!”石家辉不解:“但不知……”
“当初在下一念存仁,放过了‘阴阳童子’和那曾经为尼的玄玉,原希望他们从此回头,以他的身手.未始不可为武林做些好事,想不到他怙恶不悛,究其实在下难辞其咎,故此特来造访二公子以有所挽回。”
石家辉皱起眉头,脸上一片茫然之色。
“兄台的意思是……”
“据在下所知,令兄已经落到‘阴阳童子’手中。”
“噢!”石家辉离座而起:“这消息正确?”
“绝对!”
“想不到‘阴阳童子’对‘玄功解’仍不死心,哼!”顿了顿又道:“多谢兄台提供这线索,小弟会设法对信,石家堡岂可轻侮!”
“在下告辞!”浪子十三起身。
“小弟恭送!”
石家辉送浪子十三出堡。
浪子十三并不进城,走向旷野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