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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间单独建在后院的土砖房,宽有四尺,长约寻丈,大概原是这户人家用来堆置余粮或杂物什么的所在,房里有股子奇怪的味道,霉潮潮的闻着颇不舒服,万人杰便被“请”进了这间房子。
人一进屋,门外已经站上了两名黑衣黑甲的大汉,两人神情凶恶,虎视眈眈,决不是一副友善的架势。
不一会,崔寿也闹闹的走进屋来,自己拉了只圆板凳坐下,独眼瞧着万人杰,嘴里却相当客气:
“我说万朋友,地方狭窄了点,好在我们也是临时凑合,大家都将就将就,待慢之处,你还得包涵则个。”
弦外之音,莫不是尚要请万人杰到他“八幡会”的总堂口去尝尝水车的滋味?万人杰心口一紧,赶忙陪笑道:
“好说、好说,出门在外,又是办的这种刀血之事,哪能有许多讲究?有幸找处玩檐下遮雨避风,已经相当不错啦,何况还是这么一整间房子呢……”
崔寿陰侧侧的一笑,道:
“万朋友,今天一大早,你果然见到了何敢与赵家那几个杀胚么?”
本来也想拉张板凳坐下的万人杰,闻言之下惊得差点跳了起来:
“崔幡主,这岂是诳言虚语得的?若非确有其事,我怎敢拎着自己的脑袋开玩笑?你们‘八幡会’不是省油之灯,骗你们就是嫌命长了,我万某人混世混了大半辈子,还不至于干这等吊颈的事!”
“嗯”了一声,崔寿慢条斯理的道:
“话说得是不错,但我总觉得太巧了一点,怎么别人都没遇上,偏偏你就遇上了?”
万人杰子笑道:
“无巧不成书呀,崔幡主,其实我也是有心人,对这方面的事经验丰富,反应较快,只要嗅着味道便能找上门去,吃这行饭,不机灵点,成么?”
不待崔寿回话,他又跟着道:
“再说,如今我人在这里,跑又跑不掉,溜又溜不月兑,专等各位当家的回来赐赏,假设我诓了各位,别提踢赏,土坑倒早挖妥了一口;你想想,我风吹雨打的两头奔波,该不会是为了找一口免费的土坑吧?”
崔寿独眼微眯,道:
“万朋友,你不要怪我多疑,当今江湖之上,是什么花巧都使得出,什么名堂都有,稍不留心,包上大当,所以凡事总得谨慎点……”
万人杰连连点头:
“是,崔幡主之言极是,谨慎点决没有错!”
崔寿道:
“你好生在这里待着,吃的喝的到时候自会有人给你送来,但我另有一项不情之请,万朋友好歹担待一二,就是行动方面么,暂时不准离开这间房子,在我们大当家返来之前,多少要委屈你了。”
万人杰故作豪迈之状,大声笑道:
“应该应该,崔幡主,这才更显出我的诚意诚心,你尽管释念,我是一步也不会踏出房门,否则,便叫守候的兄弟拿刀来砍!”
站起身来,崔寿详笑道:
“这倒不必,万朋友,总之大家自爱,彼此愉快就好!”
万人杰鞠躬如也的送走了崔寿,不觉又是一身冷汗,他实在有点心寒了,只盼望何敢赶快依计行事,不论结果是好是坏,他越早月兑离这个鬼地方越妙。
力向双两口子站在大厅门前,满脸带笑的迎接着一位贵宾——“八幡会”第七幡主,“粉面无情”勾末还。
被其同侪称为“勾小七”的这位“白骨幡”幡主,长得一表人才,骨架儿也相当挺拔均匀,就是脸色泛青,一双眼珠子邪犯桃花,水盈盈又骨碌碌的乱打转,看上去予人一种色迷迷的感觉。
现在,勾末还正大步向厅前走来,只带着两个人,一个是“煞刀”焦有德,另一个是“飞后”鲍可,这两位,全是句末还手下的前锋骁将!
力向双夫妇一见勾未还到了,急忙迎上,力向双边连连拱手道:
“七幡主真是赏脸,我还怕请不动七幡生的大驾哩,未来来,且先里请……”
勾未还双眼转动,压着嗓门道:
“老力,你到底在弄什么玄虚?如今麻烦事一大堆,我和崔寿是奉命在‘尾村’待令支援呼应,可不能离开太久,万一发生情况我若人不在场,乐子就大啦!”
力向双笑嘻嘻的道:
“当然是好事,要不,还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惊动你七幡主?屋里坐,坐下再说。”
潘三娘一面跟着朝厅里走,一面笑得花枝乱颤:
“你们男人呀,就没有几个是好东西,我们家死鬼一得着那件玩意,便如获至宝,一刻也不敢搁搁的派专人去请七幡主前来共赏啦……”
似乎也感染了潘三娘那股戏押的兴致,勾末还有些猴急的道:
“是什么宝贝玩意,值得你夫妇如此慎重其事?听二位口气,想非凡品?”
这时,力向双暗暗向勾未还使了个眼色,勾未还会意,人朝椅中落坐,转头吩咐他那两个寸步不离的手下:
“有德,鲍可,这里没有你们的事,外头候着去!”
两人躬身回应,迅速退出厅外;力向双这才露几分阿谀之色道:
“七幡主,上回有个南边朋友路经此地,顺道前来看我,带来两缸风味极好的女儿红,咱们今天且开上一缸,另一缸我会着人给你送过去。”
勾未还摆了摆手,道:
“老力,这个时辰若说喝午酒已经太迟,喝晚酒却还尚早,尤其有事在身,我也不能多喝,一朝喝醉了,贻误戎机,我们老大可是要办人的哩……”
力向双笑道:
“随你喝多喝少都行,七幡主,你知道在贵组合之中,我最佩服、也最投线的只有你一位,这段日子相聚,使咱们有更进一步的交往认识,说起来亦不容易,才几顿饭的把晤,业已同老朋友一样啦,七幡主,喝酒只为助兴,老酒三杯下肚,观赏起那玩意来才越发有趣……”
搓搓手,勾未还道:
“别再打哑谜了,老力,到底是啥宝贝,快拿出来给我见识见识!”
力向双点着头,转向潘三娘:
“浑家,去把东西取出来,请我们七幡主仔细瞧瞧!”
潘三娘走到大厅角落处的一只雕花木柜之前,拉开柜子下层怞屉,取出一方锦盒,然后,笑不露齿的将锦盒递到勾末还手上,在勾末还伸手接盒的那一刹,她还悄悄在对方掌心中搔一搔。
这一搔,不禁搔得这位勾小七心头一荡,浑身燥热,几乎将锦盒接月兑了手;他连忙定了定神,调匀呼吸,十分好奇的掀开盒盖——
锦盒之中,装着一枚大小圆润有如鸡蛋的半透明玉石,玉石呈淡淡的青绿色,石质之内隐约可见驳杂的红白彩纹,就是这么一桩“宝贝”。
勾未还难免大失所望,却还得说几句客气话:
“嗯,不错,是块‘琉璃玉’,只是内有杂斑乱纹,品质略现微假,如果颜色再绿一点,色泽更清纯些,价钱就会越高了……”
力向双啼啼笑了起来:
“我的七幡主,我知道你见多了珍珠宝玉,是位品鉴行家,设若只是请你来看这块并不算上品的‘琉璃玉’,岂不是吃你的豆腐么?我力某人怎会做这种半调子事?”
勾末还不解的道:
“莫非还有另外的稀罕玩意?”
力向双神秘兮兮的道:
“七幡主,稀罕玩意就正在你的手上,这一次你算看走眼了;这块‘琉璃玉’宝贝的地方便是其中那些杂斑乱纹,你要不信,请对着光亮处细瞧。”
勾末还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将盒中“琉璃玉”拈在右手拇指与食指之间,正对过午的阳光眯眼瞄过去,这一看,不由看得他热血沸腾,浑身三万七千个毛孔都齐时张开了!
玉石中的杂斑乱纹乃是自然天生,却偏偏生得奇妙无比,纹理串连之间恰好构成男女两个赤果果的图形,这还不说,每在迎亮转动玉石,由于折光的道理,这男女形像便做之状,维妙维肖,纤毫毕露,端的是一桩宝贝!
力向双观察勾未还的反应,哈哈笑道:
“怎么样?七幡主,是个好东西吧?”
勾未还青白的脸孔此时透出一股兴奋的赤红,他一坐回椅中,连声赞美:
“好,好,果真是件妙品,老力难为你是怎么找到的?”
力向双得意的道:
“因缘巧合罢了,却也费了我几百两银子;七幡主,这类珍物,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没有运气的话,花多少钱也买不到,我就知道你喜欢这一类玩意,是以才特地邀请前来共赏……”
勾末还高兴的道:
“多谢盛情,多谢盛情,老力,拿酒来,我与你浮一大白!”
趁潘三娘出去吩咐取酒的空档,勾未还放低了声音,涎着脸笑道:
“老力,咱们打个商量如何?”
力向双笑道:
“七幡主的事还有什么不好商量的?且请明示,我在洗耳恭听。”
干咳一声,勾未还道:
“这件宝贝,你是多少银子买的?我出你双倍价钱,且让予了我如何?”
用力一拍胸膛,力向双大方的道:
“什么话?就凭七幡主同我力某人的交情,这点小鼻子小眼的东西还谈什么价钱?七幡主,就算我送给你结啦!”
勾末还惊喜的道:
“此话当真?”
力向双故作不悦之色:
“七幡主,小小一件珍玩,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还能打诳语空逗你七幡主高兴么?”
小心翼翼的将“宝贝”放回锦盒,勾未还冲着力向双重重抱拳:
“谢了,老力,真的谢了,我见你这份交情,特会酒来,咱们好好喝上一盅!”
力向双展额一笑:
“不怕喝多了耽误戎机?”
勾未还邪笑起来:
“去他娘的戎机,有我们老大在,加上他们三个先锋将,还有大批儿郎助威,实力已是足够,姓何的与赵家那几块料包管占不了便宜,我们老大只是小心过度,硬拴着我和崔寿在这里干耗,说起来没啥个道理!”
力向双拍手道:
“好极了,七幡主,我们且先痛饮一番,算是提早为贵组合开上庆功筵!”
勾末还手抚锦盒道:
“等到把酒喝足,我再好好欣赏一下这玉中奇景,然后拿回去逗逗者崔寿,包这老小于直痒到心窝里!”
力向双道:
“崔幡主为人严肃古板,不苟言笑,只怕他看不惯这种旁门异物吧?”
嘿嘿一笑,勾未还眨着眼道:
“别叫他那套假正经唬住,全是他娘的表面功夫,骨子里,老崔比谁都蚤!”
谈笑间,潘三娘已领着一名下人走了进来,这个下人身体硕壮,穿戴着青衣小帽,低头捧酒,模样十分恭谨。
力向双接过那只黑瓷釉描白竹花纹的精致小酒缸,当着勾未还面前拍开泥封,拂去泥块,揭起里层油纸的一刹,香醇的酒气已扑鼻而来。
深深呼吸着,勾未还酒瘾大发,抚掌笑道:
“好酒好酒,这股子香味浓而不腻,甘纯中并无杂搀的酸甜气,尚未入口,我已能确定必乃佳酿之属。”
就着潘三娘取过来的大号酒盅,力向双满倾两杯,酒做琥珀色,微带粘性,却一望到底,力向双举杯示意,自己先一饮而尽。
此时此情,勾未还的警觉性仍然很高,在故做矜持的一让中,先等力向双喝了,他才连声道谢,仰颈喝干。
力向双又将林引满,哈哈笑道:
“真是酒逢知己干杯少;七幡主,朋友告诉我,说这陈年女儿红,后劲极大,怎么喝起来却像水淡?敢情是找对了饮酒之人,厚谊比酒浓啊……”
再尽一杯,勾未还砸嘴舐舌:
“可不是,我说老力,往后咱们得多亲近,有什么大小事,但凡我姓勾的能派上用场,你千万别客气,尽管吩咐便是。”
力向双赶紧将勾未还的酒杯斟上,两个人一碰而干。
这一小缸酒,说多不多,说少亦有五斤多,两个人你一杯,我一盅,不一会就见了底。
潘三娘一直打横陆坐着,力向双将缸底朝天,拍拍桌面:
“浑家,酒没有了,快快再取一缸!”
潘三娘笑笑道:
“说好两缸酒送一缸给七幡主的,别喝光啦,死鬼,换老黄酒煞煞瘾吧?”
一张黑脸透着紫酱色,力向双大声道:
“不管什么酒,是酒就好,浑家,把空缸撤下,满樽捧来!”
盈盈站起,潘三娘白了力向双一眼:
“还转文呢,我看你是马尿又灌多了!”
说着,她朝一旁站立着的那个下人招了招手,那下人急步走上,仍然低着头双手捧起酒缸——
就在这时,力向双突朝右边地下一指,低呼道:
“七幡主,你看!”
勾未还已有三分酒意,闻声之下醺醺然侧脸望去,那双手捧着空缸的壮健下人身子微躬,空酒缸已“哗啦啦”一声正砸在勾未还脑袋上!
这一砸力道极猛,整个酒缸四分五裂,瓷片瓦屑纷飞中勾未还的一颗大好头顿也开了花,他闷嗥着未及有任何反应,坐在他一侧的力向双已出手如电,恁般锋利的一柄匕首陡然间全送进勾未还的心口!
于是,那下人抬起脸来,冲着力向双龇牙一笑——这下人不是别个,竟是何敢!
潘三娘行动迅速,轻轻拍手,大厅例门人影闪晃,老家丁阿根已领着两名汉子进来,七手八脚抬着勾未还的尸体悄悄离去。
大厅檐廊之下,焦有德与鲍可依稀听到里面传出异响。两人对望一眼,狐疑的朝厅内张望,隔着窗栏,又外亮里暗,却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他们正犹豫着该不该进去看看,檐廊那头,已转出两个妇道来,一位白发皤皤,一位青丝如云,照面间,和和气气的对他二人点头微笑。
焦有德与鲍可也十分礼貌的报以一笑,白发老妇走到近前,往大厅一指,压着嗓门道:
“厅里有点怪,好像砸碎了什么东西,又有人在声吟一样,二位主子正在里头,要不要进去探视探视?”
本能的感到不大对劲,焦有德皱着眉道;
“老大娘,你是力府什么人?”
白发老妇笑吟吟的道:
“我不是力府什么人,却是你的什么人。”
呆了呆,焦有德不禁有了火气:
“不要开玩笑,你会是我的什么人?”
白发老妇慈祥的道:
“我是要你狗命的人。”
一刹的惊怒之后,焦有德暴退半步,配在左肋之下的尺半弯刀飞快出鞘,但那老妇的动作却比他更快,水怞轻扬中一道冷芒仿佛一声叹息,倏现又敛,焦有德踉跄扑出,左胸前血如泉涌!
旁边的鲍可慌忙旋身掀盾,欲待对付老妇,他却忘了身后还有一位青丝如云的女子,这女子倩笑如花,一对合并未分的十寸窄剑毒蛇吐信般严然伸缩,鲍可闷降着手捂咽喉,一头翻过廊栏倒跌出去。
不错,老妇是赵素素,年轻的女子便是赵小蓉。
檐廊转角处,赵大泰带着几名力家下人笑呵呵的奔了过来,两具尸体很快移走,溅洒的血迹亦即刻清除;厅外的两条命加上厅内的一条命,合起来宛如是个零,任何痕迹亦没有留下,就好像原本不曾发生过什么事一样。何敢与力向双夫妇走出厅来,力向双的一张黑脸依旧胀赤如酱。偶尔还打个酒嗝,赵小蓉迎上去,声音低低的:
“姓勾的摆平啦?”
何敢笑道:
“连挣扎的功夫都没有,这小子叫半缸老酒冲晕了头,加上心神荡漾,摔不及防,便再缀上一个姓勾的也照样死透!”
赵素素赞许的道:
“何敢呀,你是张飞卖豆腐,还真个粗中有细呢,这条妙计施展起来是又轻松,又灵快,不费什么劲道,‘八幡会’就又倒下一幡啦!”
何敢忙道:
“前辈谬誉了,乃是大伙搭配得好,严丝合缝,无懈可击,我这个脑筋,却算不上高明……”
赵素素又道:
“先别客气,我说何敢,咱们下一步又该怎么走?”
何敢道:
“下一步,前辈,就该去搭救万人杰那老小子了,他如今人在‘尾村’,必是如坐针毡,心焦如焚,连头皮都发了麻-!”
力向双接口道:
“何兄,咱们豁上了,我两口子也陪你们一起去!”
何敢摇头道:
“不,贤伉俪还是暂时不要揭底,暗里帮我们观风察色比较妥当,情况的发展眼下尚未可预料,总得留一着棋,以备不时之需。”
潘三娘笑道:
“陰着使坏,我最拿手,我们家死鬼一根肠子通到底,又是火爆脾气,只怕不太称职……”
何敢不由芜尔:
“嫂子也太谦了,方才的表演,贤伉俪唱做俱佳,毫无破绽,将那勾小七逗得乐呵呵的心花怒放,我还一直犯前咕呢,生恐二位是真要与他交朋友啦!”
笑畔一声,潘三娘道:
“那个,我们再隔三辈子也不同这种人打交道!”
这时,赵大秦望了望天色,道:
“辰光不早,我们得快点行动了,万一金光照那批人熊扑空之后兼程赶回,形势就将完全逆转,这个风险可冒不得!”
赵素素颔首来吧:
“这就卯起来吧。”
何敢走过去,低促的对力向双夫妇嘱咐了一些什么,在力家夫妇不住点头中,他回身招呼赵氏剑门的三位,绕过大厅行向后门。
太阳挂在天空,略略朝西偏了一截,阳光炎热,晒得人心烦心焦,而不知怎么着,过午的日头,好像都带着那么一点赤漓漓的彩焰……
何敢很容易就找到了监禁万人杰的那座小屋,他悄悄上了屋顶,掀开几块粗瓦,人还没下去,耳聪目明的万花子已仰着头在朝他窃笑啦。
轻飘飘的落地之后,何敢尚未开口,万人杰已以指比唇,往外点了点,又伸出两只指头,何敢凑到近前,把声音压得极低:
“我看到外面那两块料了;万花子,这次的事,你干得漂亮,我先谢过,待麻烦告一段落,包有你的好处!”
露齿一笑,万人杰道:
“这个好处我却是当仁不让,所谓无功不受禄,受必有功也,你看我现在轻松愉快,事情开始的前半段可差点要了我的命,那光景你不在场,真叫身入虎袕哪,‘八幡会’的几个头子轮流审问,又凶又狠,且句句问在节骨眼上,只要我回话稍一不慎露了马脚,他们绝对会将我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何敢笑道:
“你这一功我替你记上了,万花子,看不出你还颇有胆识呢。”
万人杰忽然叹了口气:
“别他娘给我高帽子戴啦,什么颇有胆识?老实说,那一刻就险险乎尿湿了裤裆,如今想想,心腔子犹在发紧!”
轻拍姓万的肩膀,何敢小声说:
“稳着点,‘八幡会’这些邪盖王八没什么好含糊的,就算他们生有三头六臂,我也一样一样给他拆下来,你瞧着,这就待开始了!”
万人杰忙道:
“老何,你得留意,人家尚有两幡人马扎在这里,一幡崔寿,一幡勾未还……”
何敢憋着嗓门道:
“现在只剩崔寿唱独脚戏了,勾未还是永远还不转啦。”
万人杰愕然道:
“此话怎说?”
何敢一龇牙:
“顿饭功夫之前,我们已摆平了姓勾的与他手下两员大将,他那一幡目前仅存些鸡零狗碎,用手一哗啦当垃圾抛就行。”
倒吸一口凉气,万人杰觉得后颈发麻:
“我的皇天,你们几位动作真快,却是狠得离谱了……”
何敢正色道:
“万花子,这可是悲天悯人的辰光?‘八幡会’要将我割头剜心,不取我性命决不甘休,莫非我就该伸长脖子让他们砍?娘的,你不杀他,他便杀你,人要朝下活,不用点手段保命,成么?”
咽了口唾沫,万人杰道:
“话是不错,我只觉得这么砍来杀去,血光剑影的有点犯呕。”
何敢冷冷的道:
“江湖就是这么形成的,要不,早早别再混世,否则,便必须适应这种弱肉强食的残酷现实!”
万人杰苦笑道:
“不混世吃什么?看来不适应也非得适应不可了。”
何敢嘴唇往门外一努,轻声道:
“把那个弄进来干掉,咱们还有正经事办。”
万人杰点点头,走到门边,用力在门板上敲了几下:
“兀那外边的两位老哥,请你们开开门,我要与二位打个商量……”
门外有人反踢一脚,一个粗砺的声音叱道: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鸡毛子喊叫什么?”
万人杰打了个哈哈:
“二位老哥,我肚子不大舒服,得方便一下,屋里头既没马桶又无茅坑,总不能在地上拉吧?请开开门,让我出去解决解决问题……”
那两个守卫似乎彼此讨论了一会,这才传来开启铁锁的声音,木门微敞,粗确的嗓调又不耐烦的响起:
“真罗嗦,还不快出来?”
万人杰蓦然怪叫:
“来不及啦,糟,哎唷唷,泻到裤裆里-……”
一颗脑袋伸了进来,冲着屋里的万人杰大吼:
“他娘的,你在搞什么鬼!”
早已贴在门边的何敢平起一掌,准确无比的臂在那颗脑袋的后脑勺上,当清脆的颈骨折断声甫扬,万人杰已兜胸将这位咽了气的朋友拖入。
打开门,万人杰走了出去,只见另一个守卫正倚在墙角望着天空发呆;他嘻嘻出一声笑,引过那名守卫的视线,然后才挤眉弄眼的道:
“老哥,我拉在裤子里啦!”
那守卫愣了一愣,又是诧异,又是恼火的道:
“我管你拉在哪里?老曾呢,老曾刚刚不是替你开了门么?这一转眼人却去了何处?”
万人杰笑晓晴的往屋中一指:
“你得劝劝他,老哥,你的伙计不高兴我拉在裤子里,生着闷气哩。”
那守卫狐疑的瞪着万人杰脚步却移了过来,一边推门一边低喊:
“老曾,老曾,你跑到屋里干啥?这老小子……”
一语未毕,何敢的左手已猛然叉扼住了这人的咽喉,五指有如钢钳般骤向内收,这位仁兄的两只眼球已立时暴突出来!
万人杰嘴里“啧啧”有声,耸着肩道:
“老何,成啦?”
何敢走出门外,双手一拍:
“杀鸡还得拔毛,宰个人倒不算挺费事。”
万人杰想笑一下却笑不出,他表情痛苦的向前面正屋比了比,领着何敢悄然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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