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面来的那三个人,与后头堵上来的两位骑士,全为一式一样的穿着打扮——黑衣黑巾黑靴,一身的黑,更奇特的是每人双肩及前心后胸上,都缀得有黑色钢甲麟片,行动之间,发出那种细微的铿锵声响,无形中更增添了几分威猛之气。
现在,他们已到了跟前,五个人静静的停止下来,正面的三位,全以恁般怪异的目光注视着何敢同金铃,而何敢感触得到,后头马上的两个,也一定是以同样的眼神在盯望着自己与金铃的背脊梁。
嘴唇有些干燥,何敢伸出舌头舐润了一下,边压着嗓门问金铃。
“这几位,你都认识?”
几乎不易察觉的点点头,金铃的回答细如游丝:
“都认识……”
屏着气,何敢又问:
“里面有没有马无生?——不要转头看!”
金铃极轻极轻的道:
“这五个人里没有马二哥——”
还他娘的“马二哥”哩,何敢心中骂了一句,却觉得精神上宽松了许多,只要马无生不在现场,他自信就能撑得住局面——照常理讲,马无生在“八幡会”的地位,犹要超过官玉成,做兄长的该有他的威严在,就算再是疼爱阿弟,也不作兴为了点阿弟的男女之私,御骂亲征吧?热闹还不到那等光景呀!
前面三位黑衣朋友当中,站在右手侧的一位窄脸短髭仁兄首先开了口,却竟是冲着金铃而发:
“金姑娘,这些日子来一定辛苦你了,大热的天气,何须如此劳累奔波?有什么事不妨回去说;二爷曾有交代,好歹他会护着你!”
金铃的双颊不受控制的抽搐着,她尽力克服自己的惊惧情绪,却仍然显得十分怯悸的道:
“我……我和官玉成算是完了……我,我不回去……”
另一个双眉黑白斑杂的魁梧大汉放重了语气:
“金姑娘,我们奉命请你跟我们回去,你要是拒绝,就是跟我们哥几个为难了,组会的规矩,想你比我们更明白,三爷也早有言语,家丑不可外扬,他要面对面的与姑娘你解决问题!”
金铃突然激动起来:
“他有什么问题好同我解决?事情已经发生了,已经不可挽回,是我做的,我也从来没有否认推诿,但始作俑的祸首是谁?官玉成何曾替我设想过?他又何曾自省自问过?他把责任全扣到我头上,将痛苦硬逼我吞咽,我,我不服,也不甘,他要我的命来宣泄他的私欲,掩饰他绝情绝义的丑行,我岂该如此逆来顺受?”
蓄着短髭的那位僵便的一笑,道:
“金铃姑娘,这些话何不留着去跟三爷说?讲给我们兄弟听实在没有什么意义,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姑娘的委屈,还是回去申诉比较妥当。”
眸瞳中的悲愤与凄怨神色,几乎能够滴落下来,金铃现在的情态,不光是惶栗,惧怕,更掺合着无以名状的羞恼同辱忿恨!
花白眉毛的朋友,话可说得益发不客气了:
“看我们哥几个顶着日头吃着沙的这趟苦差份上,姑娘你就别再磨蹭,好走也是走,歹走更得走,姑娘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金铃青白着脸庞,连声音都气得发抖:
“邵昆山,就算你是马二哥属下的先锋将,也犯不着如此张狂,你,你竟敢这样对我说话!”
花白眉毛的邵昆山冷冷一笑:
“否则,金铃姑娘,我又该如何对你说话?眼下的光景,你总不至于希望我向你三跪九叩首吧?”
金铃唇角痉动,语不成声:
“真是……真是卑鄙小人……势利奴才……邵昆山,你以前敢对我如此放肆无礼!”
一扬脸,邵昆山重重的道:
“以前是以前,金铃姑娘,以前你是三爷的心上肉,袖里珠,兄弟们当然要让你几分,现在情形却完全不同了,我们何苦再低三下四自己糟蹋自己?金铃姑娘,你认命了吧!”
怒火像在熊熊焚烧着金铃的脏腑,也在熊熊焚烧着她的理智,她疯狂似的嚎叫:
“我不会跟你们回去,你们通通是一群野兽,一群畜牲,一群枉披着人皮的虎豹豺狠,我不会跟你们走一步,我宁肯死,宁肯死啊……”
留着短髭的那位寒着面孔,无动于衷的道:
“金铃姑娘,你若真有这个打算,我便不得不据实相告——我们所奉的指令中正有这么一条,如果你敢抗拒随行,我们可以权宜行事,死活不论!”
宛如焦雷殛顶,金铃蓦地窒噎住了,半晌,她打了个寒噤:
“这是谁的意思?”
邵昆山抢着道:
“三爷”
痴痴迷迷的笑了起来,金铃却笑得带泪,笑得透血,笑得比哭还愁惨:
“竟然是他……果然是他……我原先还指望这只是他的气语,是一时的愤怒……想不到他真个铁了心、绝了情……他……他一点不错是执意要我的命,要我以死来赔补那贱人的自作自受……”
短髭朋友视同不见,听若不闻,也和他们“三爷”是一个模子铸出来——铁了心、铁了情的德性。
“金铃姑娘,辰光业已延误老久了,该说的说完,应表的表过,你要跟我们走呢,抑是非要我们失礼不可?”
一边马背上的何敢,这时才有说话的机会,他先朝对方三位抱拳致意,满面堆笑:
“三位大哥,在下何敢,这厢有礼了——”
打开始,人家就是一派不把何敢置于眼中的神态,冲着金铃连逼带哄,是吃定了要押人走路的架势,好像根本没看见旁边还有何敢这么个大活人存在,如今何敢开了口。他们才装做突然有所发现,宛若何敢是刚刚从地下冒出来的!
蓄着短髭的这位斜睨着何敢,狭窄的瘦脸上毫无表情: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何敢?那个要钱不要命,明着想抗拈我们‘八幡会’谕令的何敢?”
何敢又连连拱手,笑得更殷勤:
“不敢不敢,这纯系误会,纯系一场天大的误会,三位,我何某人何才何能,算是哪一块料?怎敢与名震两道、威慑江湖的‘八幡会’争抗?我只是,嗯,一时不察,未明此中因果厉害,方才糊里糊涂接下这趟买卖,如今想想,真是该死,务乞各位大哥垂谅下情,高抬贵手,恕过在下这无心之过……”
正在满怀哀戚愤恚的金铃,此时不由迸泪如雨,尖泣着叫:
“何敢,你你你……你这个没出息的窝囊废……”
何敢颜色不变,仍是一副低姿态:
“三位大哥有什么吩咐,但凭一句话,在下是无不遵从,无不应命,嘿嘿……”
那邵昆山“呸”了一声,盛气凌人的叱喝:
“你是见到棺材才落泪,姓何的,早不缩手迟不缩手,却被我们堵上了再来表这些馋言谎词,你当我们就这么心慈面善,好哄易骗?他娘的,四处兜了几十个大圈子,风吹雨淋,日晒飞沙,憋得爷们一肚皮鸟气,天可怜见吃我们截住了你,你打谱几句过门便交代过去?
做梦,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何敢呐呐的申辩:
“在下委实不知道事情有这么严重……在下只是拮据多日,想弄几文进帐,便天老爷做胆子,在下也不敢开罪各位啊……”
金铃怔怔的注视着何敢,好像她从来不认识这个人,好像是在看一个与她毫无牵连的人在做一件与她毫无牵连的恶心事;她的泪水沾在面颊,沾在唇角,她宛如麻木得没有任何感触了。
蓄着短髭那位挥了挥手,冷沉的道:
“昆山,不必同姓何的多费唇舌,他说他的,我们自有我们处理的规则,眼前倒是先把金铃姑娘请回去最是要紧!”
三人中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那位小瘦子朝前走了两步,相当温文有礼的对着金铃微微躬身:
“金铃姑娘,你身边的这位保镖,是指望不得的了,为你自己好,还是请跟我们回堂口去吧。”
说着,他伸出手去接过金铃手中的缰绳,而金铃并没有丝毫反抗挣拒的反应,就那么顺从得近乎痴迷的任由对方摆布——小瘦子往金铃身后的方向使了个眼色,于是,堵在退路上的双骑中一骑驰近,接过金铃的马缰,牵马调头绥缓离去;直到三人三骑的背影消失在来路上,何敢都没有任何动作,他的表情和金铃一样,也仿佛只是在看一个陌生女人遭遇到一桩与他毫不相关的厄运似的……
不过,面前的三个人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何敢吁了口气,再度抱拳为礼:
“三位大哥,事情总算过去了,多谢三位大哥明镜高悬,尽仁尽义,免了在下一场无妄之灾,三位大哥,山高水长,咱们是后会有期啊——”
留着短髭的朋友阴恻恻的笑了笑,慢条斯理的道:
“你要走了?”
何敢忙道:
“不敢打扰各位的宝贵辰光,在下就此告辞。”
摇摇头,对方道:
“不,你走不得。”
何敢愣了一下,陪着笑道:
“这位大哥的话,我不怎么明白,我——”
那人淡淡的道:
“你曾获悉我们向各行各道提出的警告口信,也曾见过代表官三爷的‘血灵令’,但是,你仍然我行我素,照样替那金铃跑腿卖力,扮她的奴才,何敢,你是存心藐视我们‘八幡会’,执意要同我们为敌做对,或者你也想赌个运气,妄图侥幸,然则天下何来这么多侥幸取巧之事?今天叫我们圈上,何敢你就好歹承当了吧!”
何敢急急辩说:
“不,这位大哥,在下真的不知道贵组会的这道禁令,也没有见过官三爷的‘血灵令’,在下实在是冤枉,这位大哥,不知者不为罪啊……”
一边的邵昆山忍不住大吼:
“放你娘的浑屁,你会不知道?你去问刁余知不知道?去问白不凡知不知道?秃头顶上的虱子——明摆明显的事,岂能容你狡赖?!”
何敢面容一僵,随即哧哧笑了——这一笑,仿佛和刚才那诚惶诚恐的他突然换了一个人,换成一个绝对不带窝囊味的人!
“好,很好,你们调查得非常周密严谨也更有些下三滥的青皮混子一心想抱住你们的大腿企盼求日残饭吃,这些人卖我不要紧,却要看看到头来是否抱错了主儿,他娘,我正是要和‘八幡会’做对,正是要同姓官的干起来看,你们能啃了我?”
一番话,一顿骂,猛的翻江倒海般倾出,截然迥异于先前的低三下四,委屈求全,由于变化太快,太不可以常理推论,任是“八幡会”这三名老江湖,也不禁一下子愣住了,他们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原来哀求他们的“高抬贵手”的同一个人!
那小瘦子目瞪何敢,喃喃的道:
“这家伙莫不成是个疯子?”
留短髭的那位蓦地暴叱:
“宰了!”
声出形动——却不是邵昆山或小瘦子先动,先出手的是何敢。
“嗖”的一声尖啸骤起,响声甫入人耳,鞭梢子已到了邵昆山头顶,姓邵的闪身急退,鞭颤宛若蛇盘,不分先后的套向小瘦子脖颈。
留短髭的仁兄身形突掠,双手猝翻,两团金黄透亮的光影齐斩马上的何敢——乖乖,竟是一对打磨锋利的铜钹!
何敢人在鞍上,就势贴着马背滚落,却不是滚落于地,他贴着马月复倒翻向另一边,正好迎上邵昆山咬牙切齿的一刀,砍山刀!
皮鞭上扬,硬兜对方这力有万钧的一刀,那小瘦子已低窜过来,快捷得像煞一头狸猫,两个又尖又锐的“分水刺”晶芒迸射,陡然间十七次暴戳何敢!
空气在激荡,无形的流涡在回转,长鞭便在这时飞速接触了砍山刀,更在眨眼间卷缠刀身三匝——鞭缠刀身的同一时刻借势横拖,出力之强,直如九牛拉拽,令邵昆山大吃一惊;于是,“分水刺”的十七道寒芒有如一蓬被狂风吹斜吹散了的光雨,刹时四处流泄,邵昆山那把又沉又利的砍山刀恰好穿入小瘦子的左肋,再从右肋透出,更将这小瘦子活活钉死在地下!
不等小瘦子的哀嚎发出,不待邵昆山的惊吼迸裂,钹光掣闪如石火倏现,何敢全身奋力弓身,却仍一个施转撞歪三步,鲜血津津的自他背上飞溅,好一道半尺长的伤口!
邵昆山狂嚎如泣,抽刀猛砍何敢,一边嘶声叫骂:
“我活劈了你这阴毒畜牲!”
尚未站稳脚步的何敢挫腕扬肘,尚缠卷在大砍刀上面的皮鞭立时直绷如弦,邵昆山的大砍刀突被扯带吊抬,他却并不收势换招,人仍朝前扑,双脚猝然平飞,狠痴无比的蹴向何敢胸月复。
那对团团如光轮也似的耀眼铜钹,又在此际以可怖的快速斜斩而至。
何敢的身形往后倒倾,双脚钉地,上半身几与地面平行,缠在大砍刀上的长鞭向下猛压,犀利的刀锋,便刚刚砍到那两只飞踢过来的脚踝上!
钹刃的锐风掠过何敢的头顶,邵昆山痛曝着在地下翻滚,他那两只血淋淋的断脚也在抽搐着做了几次蹦跳;这是一幅十分奇诡骇异的画面,原先组合为一体的肢体突兀分了开来更表现着那刺目的扭曲,虽则是瞬息功夫,也足够令人惊心的了!
蓄着短髭的朋友站在七尺之外,双钹交叉胸前,圆钹的金色光芒显透着冷森的韵息,熠熠反映着他的面孔,一张铁青的面孔,歪扭的面孔。
何敢缓缓抚着手中的长鞭,静静注视着对方,他不急,一点也不急。
现在,那邵昆山凄厉的嚎叫业已低沉下去,变做断续的申吟,人趴在地下只是偶尔颤动抽搐,血流得很多,邵昆山躺在血泊里,如果不加急救,恐怕撑不了多久,然而,他的伙伴,那蓄着短髭的窄脸朋友,却丝毫没有施以救援的意思,此时此刻,这位朋友约莫没有想到救命的问题,大概只在盘算如何保自己的命!如何取何敢的命!
何敢忍着后背伤口的痛楚,咧嘴一笑:
“这位大哥,直到现在,你还不曾想通是中了我的计,上了我的当?”
那人的喉结移动了一下,声音冷硬得带点沙哑;“你有这么机灵?何敢!”
何敢又笑了:
“不错,我有这么机灵,或许外表看不出来我有这么机灵,我看起来像个老粗,像个莽夫,可是,实际上我是张飞卖豆腐——粗中有细,比各位想像中稍稍聪明点;这位大哥,你们已经上了我的老当啦!”
那人阴沉的道:
“我们上了你什么当?”
何敢装做气定神闲的道:
“这位大哥,你们原先一共有五个人,对不对?”
双目死钉着何敢,这位朋友没有答腔。
何敢十分热心的分析着他的“计谋”:
“以一敌五,当然要比一敌三来得困难,所以一上来我就扮孬装熊,叫你们把我看成个懦夫,当做个徒有虚名的窝囊废,再加上金铃对我的责骂,加上各位原本嚣张狂妄的习性,你们就会越发不将我放在眼中,你们认定了‘八幡会’的招牌唬人,吃定了我何某人斗不过你们,因而,各位顺理成章的分开了手押走了金铃,你们打谱以列位三人之力,足可摆平我何敢,我也正企盼你们这么想,不管到头来孰胜孰负,好歹我已占了便宜,从五个对手减少到三个,我的希望增大,相对的,各位的成功就减少了。”
那人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脖颈上青筋浮凸,表面上却仍然相当镇定:
“何敢,这只是你的如意算盘而已,眼前还有我顶着,鹿死谁手,尚在未定之天!”
嘿嘿一笑,何敢道:
“阁下那几下子我已见识过了,说真的,很不赖,但却不至强过我,这位大哥,有道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你我自己能吃几碗饭,大概彼此心中都有数吧?”
铜钹在胸前旋了一圈,原本修剪得十分整齐的短髭仿佛就在这一阵子突然生长得参差杂乱了,窄脸朋友的面孔看上去有些泛灰:
“就算你赢得了我,何敢,‘八幡会’也断断饶不过你,他们会抽你的筋,剥你的皮,将你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何敢耸耸肩,乏味的道:
“都是些老恐吓词儿了,其实废话一箩筐;人要挺到一死,横竖只是一死,人死之后,待怎么折腾全不关紧要,死人还会计较什么呢?”
不等对方答话,他又“呸”的朝地下吐了口唾沫,语声突然转为暴烈:
“不过,要我死也不容易,至少你们‘八幡会’要赔上大批人命给老子垫底!什么东西?完全依恃人多势众,以大吃小,可笑犹在那里沾沾自喜,不可一世,江湖上的颜面,武林人的传统,全叫你们‘八幡会’这干无耻禽兽给丢光败尽了!”
那位仁兄气得嘴唇透紫,双目如火,忍不住怒吼:
“该死的何敢,你竟敢如此辱骂我‘八幡会’?!”
何敢大笑:
“何敢何敢,何所不敢,有何不敢?我就骂你们‘八幡会’的祖宗!”
“宗”字的余韵尚在何敢的舌尖上跳跃,“响尾鞭”已笔直如戟般弹插向对方的胸口,那人双钹上下横截的一刹,鞭似匹练回绕,又快如闪电的卷缠至脖颈。
窄脸的朋友一个斤斗斜翻,当这个斤牛的的翻腾过程方才展现,他又蓦地一个反方向倒仰回来,钹光飞映若穿舞的流灯,又似盘旋的落月,锋刃割裂空气,更发出如泣的锐啸,威势异常犀利!
于是,长鞭就幻成了一条神奇的赤龙,一条通灵的怪蛇,在连串密不可分的“嗖”
“嗖”挥响里倏扬倏射,矫腾怒昂;鞭头和鞭身随时做着不可预知的舒卷,演变着难以思议的形式。钹光霍霍,鞭风纵横,双方一时竟陷入胶着状态!
何敢不知道这蓄着短髭的窄脸人物是谁,也不清楚他在“八幡会”“黑煞幡”中的地位如何,但料想不是无名小卒,而眼下一旦拼起命来竟也这般凶悍狠辣,更显见是个有斤两的角色!
这一缠斗,瞬息间已逾二十招,二十招的过程虽然极快,但对何敢而言,却已觉得十分漫长了——他还有比眼前挤命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去办!
双钹分扬,一断胸膛,一劈下月复,正对着何敢致命的部位削到,何敢却已不按常理加以躲闪,他觑觑准钹刃的切入角度,两手倏握长鞭头尾,在鞭身紧绷笔直的一刹迎拒双钹,长鞭滑韧且富有弹性,与钹锋里初始接触,业已带着反震的力量将何敢挫出半步——双钹便在此时切空,窄脸朋友的身形也因势头前倾,刚好同何敢擦身而过!
何敢要的就是这个时机,这个眨眼即逝、擦身而过的时机,他的右手在鞭柄铜底盖的罗纹图上轻旋猛翻,只见蓝汪汪的一溜寒电俨然伸缩,那位窄脸朋友已突的尖嚎出声,整个人打着旋转飞跌出去,而每一次旋转,就随着转势蓬贱出大片的血雨,那血雨缤纷四溅,不但是凄怖,更显示出这一场拚搏业已结束。
何敢手上是一柄半尺长的短剑,尖锐双刃,锋利无比,短剑的锋面两侧各有两道深凹的血槽,剑身闪泛着海水般的湛蓝光芒,明澈森寒;短剑刚沾过血,可是锋刃上却连一丝血痕都不染。
短剑有个名字,叫“龙舌”。
轻轻将“龙舌”还归入长鞭那半截铜柄之内,何敢连多看那窄脸仁兄一眼都没有,他用不着再去端详,因为他十分清楚方才那一段的结果,往往,经过数十年悠悠辰光才成长的大活人,只须这偶尔一戮,便白白糟蹋那多年的光阴了。
坐骑还在附近徘徊,何敢赶紧上马奔向来路,他得抄近道追上金铃,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不是?可不能坏了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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