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煌与吕安互窥一眼,舐舐门牙,左煌支吾的道:“我看,这个问题我们不便回答,有什么其他的话,你尽管放过来,我们是真金不怕火炼!”
这年轻人笑了笑,道:“贵姓大名?”
犹豫了一会,左煌呐呐的道:“抱歉,尚请不要‘盘底’!”
点点头,年轻人指了指那具支离破碎的尸体,道:“你们杀的人,是谁?”
左煌又看了吕安一眼,吞了口唾液,磨磨蹭蹭的道:“这个人么,也是个练家子,他就住在,呃,前面的‘小祥集’里,可是凶横得紧呢……”
年轻人瘦削的面孔上浮起一丝微带惊疑的的表情,他双目炯亮,尖锐的看着被询问的人:“我在问,他是谁?总该有个姓名吧?”
左煌迟疑了片刻,慢吞吞的道:“这小子姓孙,叫达秀……”
突的问——
几声惊怖已极的叫声出自那马上三个骑士的口中,三个人的面孔立即惨白如纸,甚至连他们的五官也斗然歪曲了!
问话的年轻人比较镇定,他退后一步,绷着脸,以微微颤抖的语声道:“老六,找那两条断腿!”
一个马上的青年哽咽着答应一声,飞身而下,开始四处寻找起孙达秀被砍断的两支残腿来,很快的,也已找到了:“四师兄,那双腿……也已找着了……”
这位排行第四年轻人强压着无比的悲愤与激动,哑着嗓的道:“扯下裤管看清楚,看看是不是在两只脚的脚踝处全存一道寸许宽,寸半长的疤痕?”
叫老六的那小伙子依言查看,忽然他哭出了声,呜咽着道:“有,四师兄……”
被眼前四个年轻人突兀的变化所惊呆了,左煌与吕安全怔呵呵的愣在那里,一时还搞不清这是怎么回小事,但,下意识中,两个人却全已感到情形不妙了起来!
清清嗓子,左煌迷惘的道:“喂,朋友,你们怎么了!
在搞什么鬼?”
这瘦削的年轻人面对他们,以一种深切的,位血的,刻骨镂心的仇恨目光盯视着他们,而目光中充溢着悲愤,闪射着憎恶,更仿佛毒蛇般的狠酷,他踏上一步,冷森中带着颤音:
“你可知道你们杀的人是谁?”
左煌有些疑惑的道:“不是那姓孙的小子么?”
年轻人凄枪的一笑,道:“你们知不知道他和我们是什么关系?”
吃了一惊,左煌急道:“什么?这姓孙的和你们——你们尚有渊源?”
双目中闪动着血光,年轻人悲烈的道:“他是我们最小的七师弟!”
宛如黑天响起一记闷雷,震得左煌与吕安脑袋晕眩,耳鼓嗡嗡,两个人俱不由身一哆嗦,目瞪口呆的退了两步!
挣扎了一下,左煌张口结舌的道:“不……不……,这是不可能的事……你们不要……
开玩笑……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瘦削青年泪波莹莹,他噙着泪水,却狠酷的道:“你们这两头猪狗不如的畜生,野种,贱才,你们用最残忍,最卑鄙,最无耻的手法杀害了我们的七师弟,却满口胡言,含血喷人,还在他死后栽诬了他一项‘夺人妻室,婬人妇女’的污秽帽子,你们两个如此邪恶,又如此阴毒,你们还算是人么,还配做人么!”
浑身冰冷,心腔子紧缩,汗水淋漓中,左煌尤图狡赖:“我……我说的话全是千真万确,毫无虚假……便算他是你们的师弟,但……但你们又岂能保证他不会犯下此等罪行?”
缓缓摇摇头,这年轻人悲痛的道:“七师弟天性淳厚,为人老实诚笃,生平最恨的就是婬贼乱行,他断不会勾引你的妻室,而且他不久便要与‘小祥集,上的小玉姑娘成亲,小玉姑娘端庄秀丽,嫡淑温婉,绝不会不及你的妻子,最重要的一点,‘小祥集’除了七师弟之外,并无其他会武之人,换句话说,在这个小地方,没有人能够制住他。”
左煌气急攻心,忙不择言的道:“你可要搞清楚,我们并不是住在‘小祥集’的呀,我们是从‘大幸桥’那边来的,我未曾说过我住在此地!……”
年轻人冷森的道:“‘大幸桥’距此两百余里,我七师弟会到两百里外去勾引你的妻子?”
左煌一个劲的点头道:“当然,我骗你不成!”
年轻人泪水流脸,语声冷硬:“多久以前发生此事?”
心头大大的一跳,左煌怀着鬼胎,吞吞吐吐的道:“大约……呃,大约三个月……不,两个多月以前……”
突然仰脸狂笑,年轻人尖厉的叫道:“好一个可笑的谎言……从今年年初到六月份,七师弟曾赴二师兄‘安泰镇’的行号里帮了近半年的忙,其中回来几次俱是当日往返,畜生,你说说他人在‘安泰镇’,又怎生分身去勾搭你的妻子?而据我所知,他也已有五年之久没有到过‘大幸桥’了……”
一下子直了眼,惊急惶乱中,左煌不自觉的恨恨诅咒:“妈拉个巴子……众人养的王八蛋……怎么……怎么这件事……那邪龟孙在当初竟不说个清楚?”
年轻人的脸颊肌肉抽搐,额上青筋浮突,他——双眼里闪着血漓漓的仇恨光芒,那模样,好不怕人!
以一种听在人耳中宛似绞肠剜心般的悲烈语声,他咬着牙道:“你们这两个无心无肝,暴戾残酷的畜生,你们用这等令人发指的手段害了本派七师弟,现在,你们就必须以命偿命!”
四周,其余的三个年轻人早已分成三个不同的位置将左煌与吕安围在中间了,这三个人的表情与此刻说话的年轻人一样,痛苦悲枪,愤恨怨毒,加上无比的激动狠厉!
三个人全现出了兵刃——那是三柄一式一样的六瓣金瓜锤!
说话的年轻人侧首向那环眼师兄悲声道:“三师兄,没有错了,这两头畜生陷害了七师弟,他们把七师弟……杀得好惨……”
环眼青年仰天吸了口气,似是尽力压制心中的悲愤情绪,他微斜金瓜锤,冷凛而带着颤音道:“很好,七师弟冥冥中魂魄不远,将我们引领到此处,叫我们目睹他的惨状,更要叫我们替他报仇伸冤,这是天意,四师弟,就是如此了!”
那四师弟含着泪道:“三师兄,本派师祖素重仁厚,但今天我们宁可回到本派领受家法,也顾不到这一层了,我们要血债血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
环眼青年沉痛的道:“我同意,只这一次,我们违背了师祖的训海,但愿师祖饶恕我们的不敬,四师弟对待此等豺狼虎豹,又怎能用那待人的方法?”
于是——
这位四师弟缓缓移动,同时伸手向后,将他背上背缚着的一卷黑绸取下,抖开黑绸,又亮出了一柄六瓣金瓜锤来:
“左拐子”左煌不禁嘴里发干,内脏痉挛了,他舐舐下嘴唇,仍图作最后的努力:
“呃,各位好朋友,这件事,也只能说是一场误会,我们,呃,向各位赔个罪,请各位赏脸放开条路——”
狂吼一声,环眼青年厉叱道:“住口,你这狗头!”
那四师弟也冷森的道:“等到你们这一对畜生碎尸万段之后,你们再设法赔罪不迟,而那时,你们也自然会知道走哪条路了!”
左煌汗如雨下,呐呐的道:“但是,各位……”
不等他说完话,环眼青年已暴烈的道:“用不着多说,任你说破了嘴,我们也定要取你们的狗命!”
一边,“滚地虎”吕安也犯了性子,他一拉左煌,自己瞪着一双鸡蛋也似的眼珠,狠巴巴的道:“左拐子,你他妈的不要这样窝囊,怕什么?我们还能吃这群臭小子唬傻了不成!
砍掉脑袋也不过碗大个疤,若叫他们看扁了才叫不值,大伙儿抡开干,谁含糊谁?”
左煌又气又急的压低了嗓门道:“你他妈拉个巴子少嚷嚷行不?眼前的情形你还看不出来?人家四个人,我们才得一双,动上了手,正是个以二对一的架势,吃亏算吃定了,你,你还充什么人熊?”
满脸狰狞之色,吕安吼道:“宁肯叫人打死,也不能叫人吓死,你他妈孬种你不妨跪地向他们求饶,老子就不信这个邪,非拼一场不可!”
左煌恼羞成怒的咆哮:“这算他妈拉个已子的什么话?
就你一个人才是英雄,人家全都是窝囊废不成?”
没有理他,吕安双手执刀,狂妄的道:“你们‘大鹰派’好歹也算个武林上的正道正派,标榜公正,崇尚道义,现在你们却是四个人,我们才只有一双,说吧,你们是一哄而上打群架还是以一对一?”
环眼青年不禁有些迟疑起来,他为难的道:“这……”
他的四师弟,那瘦削的青年人立即冷硬的道:“哪有这么多的公正道义对这些畜生来讲?三师兄,他们已经不像人了,怎又能用人的方式去待他们!”
一咬牙,环眼青年火辣辣的道:“你们方才是用什么手段对付我七师弟的?如今,对你们也只好沿用相同的法子了!”
左煌怪叫道:“好混帐的一群杂种,简直是他妈拉个巴子挂羊头,卖狗肉,乱七八糟!”
暴叱如雷,环眼青年的金爪锤疾若流星,闪炫之下带着一股劲风兜头压来,左煌急急偏身,后面,另一片沉浑之力也猛撞而到!
探拐,拔腾,一个空心跟斗翻出五尺,他大叫:“以多打少啊,狗屁的正派人物……”
“无赖!”
断叱着,环眼青年如影随形,金爪锤呼轰卷扫,直捣横撞,施展得精绝圆熟,利落无比,加上他另一名五师弟的从旁助战,便把一个又刁又猾的“左拐子”左煌迫得捉襟见时,狼狈十分!
另一边,“滚地虎”吕安却也与那排四与排六的两个年青人杀成一团,难分难解,那排四的瘦削青年人休看年纪不大,功夫却是硬扎深厚,出手换式又快又稳,招数变化虚实莫测,他那六师弟紧跟着自旁夹击合攻,任由吕安滚地刀法悯熟老练,也仍然处处受制,顾此失彼!
“左拐子”左煌是一边打一边骂,言词污秽,不堪入耳,但是,他这样一来,非但没有气着敌人,反而更引起对方的痛恨憎恶,下手就越加不留余地了,左煌虽是拼命抵挡,却显然每况愈下!
吕安的“滚地刀法”是出了名的凶狠泼辣,不易防范,却也是最为吃力的一种刀法,他的两个对手似是深谙此道,根本不便与他作正道接触,两个人游走挪移,团团围转,此进彼退,互为呼应,片刻下来,这位“滚地虎”也已气喘吁吁,汗下如雨,连眼泪都快要累出来了。
于是,又过了半盏茶的光景。
左煌那边,只闻一声暴喝,金晃晃的光芒倏闪,“砰”
声闷响起处,这位执拐仁兄已经叫着撞出了三步!
“唉呀!”
口里在叫,左煌险些儿一个跟斗跌了个“黄狗吃屎”,他的右跨骨处挨了那环眼青年一锤,虽说他闪得快,未曾将跨骨砸碎,却也痛彻心脾,几乎连手上兵器也扔了!
绝不稍迟,环眼青年暴扑挺进,金爪锤再度猛烈攻到,声势之威棱,就像要一下子将左煌捣成肉泥一样!
同时,他那五师弟亦配合行动,自侧连翻夹击,眼看着左煌的情势已危在眉睫了!
道路边上的阴暗中——
一切情形,静坐鞍上的关孤与李发当然看得十分明白,现在,关孤仍然寂无动静,李发却就忍不住了。
偷偷窥着关孤的脸色,李发焦的的道:“大哥,他形势不妙……”
关孤淡漠的道:“我知道。”
李发搓搓手,祈求道:“假如我们再不现身救援,大哥,只怕他两个不会撑上多久就要栽啦,大哥,拖不得啦!”
关孤冷冷的,道:“我在拖?”
李发窒了窒,硬着头皮道:“我是说,大哥,再不能耽搁了。”
毫无表情的笑了笑,关孤道:“耽搁什么?我根本就不想救他们,那几个小伙子说得对,他们两个的确是一对畜生!”
李发急切的道:“且不论他们的品格为人,大哥,他们总算‘悟生院’的一份子……”
撇撇唇,关孤道:“这一点我也很清楚,我想,并不劳你提醒。”
李发,呐呐的道:“大哥,我知道你厌恶他们,我也一样,但是,我们要如何杯葛他们也只是我们自己的事,却不能任由外面人来摆横他们呀,这样一来,非但院规不容,亦有损我们的名声……”
关孤漠然道:“你不同意我的主张么?”
李发惶恐得汗下如雨,他痛苦的道:“不是不同意,大哥,只是我认为方法不太妥当,左煌与吕安固是可恶可恨,但也只能由我们来整治他两个——假如一定要整治他们的话,却不可要外人将他们坑陷了,大哥,自己人与自己人该有情份——我是说在某种外敌围伺的情形下,他们再是不可恕有,也该由我们发落,又怎能叫圈子外的人处置了呢,‘悟生院’虽不值留恋,但它的名声亦要紧,至少,我们目前还在里头当差……”
微微皱眉,关孤正想说些什么,对面,那空旷荒凉的集场子里的拼斗却又起了变化,而这变化,却由自另一声长叫——
关孤与李发目光投注过去,刚好可以看见左煌惊恐的尖曝着在地上打了一溜滚,他的背部鲜血泉涌,浑身泥污,伤他的人,却并非那个环眼青年,乃是那青年的六师弟,这时,那五师弟左手中,竟多出来一把锋利的尺长短剑!
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左煌面色如上,双目光芒恐惧无比,他掀动着朝天鼻,抖索索的嚎叫:“你你你……他妈拉个巴子还要脸不要啊?竟抽冷子用暗家伙袭人?真不叫东西……”
环眼青年步步紧逼,冷冷的道:“畜生,只怪你孤陋寡闻,连‘大鹰派’有名的‘锤剑合双术’也不晓得,你还算什么江湖上混的角色?”
左煌痛得龇牙咧嘴,冷汗淋漓,他哑着嗓子猴叫道:“鸟的个‘锤剑合双术’,这分明是一种下三流偷袭手法
环眼青年凛烈的一笑,道:“便算是吧,如今,你还有什么法子制止么?”
左煌又痛得一哆嗦,但是,不容他再口出秽言,环眼青年的金爪锤已挥出团团黄影罩落,同一时间,他的左手倏挥,老天爷,竟也多出了一柄寒烂烂的锋利短剑!
拼命挥拐力抗,左煌的拐势却显得如此迟滞呆缓了,环眼青年右手金爪锤微沉猛翻,连抽带打,左手短剑有如蛇信,闪电般伸缩吞吐,一侧,他的五师弟乘势急进,剑锤暴震,有如风雨交加,刹那间,左煌长号如位,镇铁拐被震月兑手,打着旋转一坐倒地下!
从他身前跨骨上的一锤到背脊上的一剑,此刻再挨了大腿上两剑与肩胛处一剑,这些创伤虽不至立即要他的老命,但其痛苦却无可言喻,鲜血横流,皮肉绽翻,那等活罪却是好不容易消受!
那五师弟行动如风,一个箭步抢上前去便待剑锤齐落,将左煌就地解决,但那环眼青年却迅速横身阻拦,低叱道:“五师弟住手!”
那五师弟尚微带稚气的面孔上顿时充满了一片惊异不满,他收手退后,悲愤的道:“为什么?三师兄?为什么不杀他?小七死得多惨,他的仇就这样不报了么?”
摇摇头,环眼青年肃穆的道:“不。”
那五师弟大声道:“既是如此,为何师兄又阻我为小七报仇?”
有抹冷酷又阴森的笑容浮上环眼青年的唇角,他看了坐在地上的左煌一眼,幽冷的道:
“小七死得惨,是么?”
那五师弟恨恨的道:“师兄也看见了!”
微微颔首,环眼青年道:“是的,但照你方才的出手架势,岂非只一下子便要了这畜生的狗命?”
迷惑的,这五师弟道:“但这又有什么不对?”
环眼青年残忍的一笑,道:“这样一来,你不觉得太过便宜了他么?”
立即消了怨气,这五师弟兴奋的道:“三师兄之意是——?”
环眼青年双目一寒,道:“是的,我要慢慢的割他,一点一点的削他——就像他对付小七一样,不过,且等到四师弟与六师弟将另一头畜生一齐拿下之后!”
这五师弟激动的道:“对,三师兄,正该这样办!”
而这个“办”字还在他舌尖上打转,另一边,“滚地虎”吕安的惨叫也摹的传来,他手上的一双“鬼头刀”已被震掉一柄,这时,他因虚月兑乏力,一个疏忽之下,那排行第四的年青人早已乘隙扑上,右手锤猛击吕安的刀身,左手短剑却一下子插进了吕安的右臂——直透肌骨,钉入肉中。
几乎是相似的,那协同这四师弟攻击的六师弟,也待痛下杀手,想将吕安摆平,但却也叫他的师兄阻止了,现在,“悟生院”这两个三流杀手全吃了瘪,俱叫敌人制伏当场!
环眼青年徐徐吐了口气,沉缓的道:“各位师弟可有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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