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抓住了凌千羽的手臂,自己挡在他的身前,似乎惟恐沉木君会把凌千羽杀死。
老夫人冷冷一笑道:“当然是我,你以为是谁?”
沉木君道:“你为什么要救他?”
老夫人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沉木君道:“我只是要把他的一身武功废掉而已!”
老夫人道:“谁请你这么做的?”
沉木君道:“是我自己要这样做的。”
老夫人冷哼一声,左手一拍,把凌千羽的“睡穴”闭住,顺手把他放在地上。
沉木君道:“难道我做错了不成?”
老夫人道:“当然,你破坏了我的计划。”
沉木君诧异道:“你的计划?我不知你有什么计划,但是凌千羽是我们的一个阻力,我想把他毁了,总不会错吧!”
老夫人道:“你想毁了他的功力,难道我便做不到,非要等你来?”
沉木君道:“我正在奇怪你为何不动手?”
老夫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首望着罗盈盈,道:“盈盈,这个主意是你出的吧?”
罗盈盈倏地跪了下来,道:“老夫人,是女儿的错,你老人家惩罚我,女儿绝不敢有丝毫怨言。”
沉木君道:“是我要这么做的,不关盈盈的事。”
老夫人道:“你疼她也不是这么疼法,你知道这样会坏了我多少大事?”
沉木君道:“我是不明白。”
老夫人道:“好,我解释给你听。”
她深深望了罗盈盈一眼,道:“盈盈,你出去一会儿,我跟沈大爷有事相商。”
罗盈盈道:“娘,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别怪罪沈大爷。”
老夫人道:“我不会的,你的苦心,我也明白,不过……”
她走到罗盈盈身边,把她轻轻拉起,柔声道:“唉,孩子,这些年来是苦了你,如今你好不容易爱上了凌千羽,为娘的绝不会破坏你未来的幸福,不过现在你带他走,为时还早,等到我们的事情了结之后,我答应你跟他在一起。”
罗盈盈道:“娘,你不会杀他吧?”
“当然不会,”老夫人道:“他跟我另有牵连,我绝不会置他于死地,你放心好了。”
罗盈盈道:“多谢老夫人。”
老夫人道:“你在外面等一会儿吧!”
罗盈盈应了声,缓步行了出去。
沉木君等到罗盈盈出了门,忙道:“你说跟凌千羽另有牵连,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道:“他是我的侄儿!”
沉木君一愣,道:“你的侄儿?”
老夫人颔首道:“他是我妹妹的儿子。”
沉木君道:“你没有弄错吧!”
老夫人道:“没有错。”
沉木君道:“原来你不杀他,便是为了这个原因。”
老夫人摇头道:“不!”
她的眸孔射出奇光,沉声道:“任何人阻扰我,我都会把他除掉。”
沉木君道:“我知道你会这么做,所以盈盈求我的时候,我考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她。”
老夫人道:“是你去把他抓来的?”
沉木君道:“是盈盈用白眉老和尚去换来的。”
老夫人道:“白眉老驴,我留着他还有用,你怎么……”
沉木君道:“他已是半个废人了,还有什么用?我只要下个命令,少林派便立刻落在我们手里。”
他问道:“你方才说,对凌千羽另有计划,是不是想要用他的……”
老夫人道:“凌雨苍还在人世。”
沉木君目光一闪,道:“凌雨苍?”
老夫人道:“怎么,你已经忘了他?”
沉木君道:“什么人都能忘,凌雨苍我是永远都忘不了,只是快三十年没听到他的消息,一时想不起来。”
老夫人道:“我想你也不会忘了他。”
沉木君道:“他现在在哪里?”
老夫人道:“他在北天山。”
“北天山?”沉木君道:“是凌千羽告诉你的吗?”
老夫人道:“这三十年来,他一直都隐居在北天山,凌千羽这一身武功,便是他教出来的。”
沉木君道:“我已试过他的武功,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老夫人道:“你在四大煞星同时施出‘天地俱焚’之后,还能留得一条活命吗?”
沉木君道:“至低限度死不了。”
“对了,”老夫人道:“凌千羽不但逃出一条生路,并且还保留了五成功力。”
沉木君道:“四大煞星已经死了?”
老夫人默然点了点头。
沉木君道:“这小子果然不简单,看来比起凌雨苍当年还要厉害。”
“所以啰!”老夫人道:“这二十多年来,凌雨苍本身的造诣更是不凡,如果我们把凌千羽杀了,恐怕将来无法对付他。”
沉木君道:“凌雨苍的武功再高,我想凭我们两人的功力,联手一起,总该可以对付得了吧?”
老夫人道:“这个我也知道,如果四大煞星仍然活着,我们必然稳操胜券,可是……”
她摇了摇头,叹息道:“我两年的苦心全都白费了。”
沉木君默然片刻,道:“你的意思是要利用凌千羽把凌雨苍诱出北天山来?”
老夫人道:“不错。”
沉木君道:“既是这样,你该把凌千羽控制到手才行!如何能放他而去?”
老夫人道:“因为我不知道凌雨苍隐居的地方,无法找到他!”
沉木君道:“那么你是要让凌千羽去把他请了出来?”
“不错,”老夫人沉声道:“你知道这几十年来,我时刻都忘不了要亲手把凌雨苍杀死,他只要活在世上一天,我便一天不能安逸。”
沉木君道:“可是你不能为了他,忘掉你惨死的两个儿子!”
老夫人眼中光芒闪现道:“当然,现在这两件事可以并合一起处理,我们可以同时解决。”
沉木君道:“我认为凌雨苍并不值得畏惧,倒是凌千羽……”
他深吸口气,道:“这小子根基之佳,是我此生未见,他的年纪还轻,进境之速,远超我们,用不着三年,我们便都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我认为先除掉他,比较要紧。”
老夫人道:“凌雨苍呢?你难道不怕他?”
沉木君道:“他固然是我们最大的敌手,但是只要我们消灭了各大门派,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到底有限……”
老夫人冷冷道:“你忘了还有刘心痕和古阳苍了?”
“对了,”沉木君道:“我忘了问你,这次去抓古阳苍,怎么半路又被他跑了?”
“他是被刘心痕救去的,”老夫人道:“我已布置好了,准备明日赶到帝后宫去,趁早把他们抓住。”
沉木君道:“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老夫人道:“用不着了,你在此坐镇,关于五大门派掌门即将开会之事,千万不能使它实现,否则他们联合一起,虽然产生不了什么力量,也够讨厌了。”
沉木君道:“这个我会注意的,可是凌千羽,你准备把他怎样?”
老夫人道:“按照原定计划,把他放了。”
沉木君道:“我认为你要考虑一下!”
老夫人道:“我自有打算……”
沉木君道:“我总认为这小子是我们最大的敌人,对他还是要小心点好。”
老夫人道:“当然,我……”
她的话声突然被一阵钟声打断。
老夫人问道:“是怎么回事?”
沉木君道:“不知道。”
老夫人冷哼一声,道:“有谁这么大的胆子,敢闯到这里来?”
老夫人道:“我去看看。”
沉木君道:“有谁会闯进来不成?”
话一出口,她已飞身掠出。
还未跃出大厅,只见罗盈盈站在石阶上发愣,呆呆地仰首翘望。
老夫人匆匆问道:“盈盈,怎么啦?”
罗盈盈伸手向上一指,道:“老夫人,你看。”
老夫人仰首望去,只见在那高耸人云的钟楼上,站着一个披发的老妇人。
那老妇人的头发灰白,披散到腰部,手脚之间都锁着儿粗臂的铁链,不过此刻都已被她挣断。
她就那样拖着铁链,站立在钟楼的栏杆边,左手还托着一个大钟,看她的身形摇晃,似乎随时都会倒下来。
这时,旭日初升,万道金芒洒射而下,那个老妇人站立在十多丈的钟楼上,手托巨钟,仿佛像从幻境中出来的老妖婆,显得颇为恐怖。
老夫人目光一闪,只见钟楼底下一大滩鲜血,还有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
看来那人必是把守钟楼,由于老妇人的出现,他便打钟示警,以致被那老妇人击下钟楼……
老夫人才看清楚整个情形,耳中听得沉木君惊道:“她怎么跑出来了?”
老夫人冷哼一声,道:“这个我要问你呀!”
沉木君道:“她被锁在钟楼里面,一直都很好,差不多半年没发疯了,怎么今天……”
这时,数十个身穿银色闪光衣衫的武士,纷纷从其他的屋宇奔到广场上,有人冲进钟楼去……
那白发老妇俯视地上那么多的人在奔跑,似乎觉得很有趣,发出一阵怪笑。
她的笑声有似夜鸟悲啼,听在耳里,使人难过。
沉木君顿足道:“这该死的老疯子,若不把她制住,不晓得要闯下多大的祸。”
老夫人冷哼一声,飞身掠起,朝钟楼奔去。
沉木君一见她奔去,也紧迫在后,飞身而起。
他们两人的武功的确已经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身形一起落,便是三丈开外,有似两条魅影……
老夫人穿行在那些银衫武士的里面,顺手已取下了两支长剑,她一奔到钟楼底下,立刻便腾升而起,左右双剑齐施,几个起落,便已爬升到七八丈高。
沉木君起步较晚,到达钟楼之前,老夫人已爬升上去,他扬声大喝道:“你们都给我闪开。”
那些银衫武士闻声一齐闪避开去,沉木君则笔直飞升而上。
他没有像老夫人那样双手各持一柄长剑,交替插进壁中,继续腾升上去,而是以双手十指代替双剑。
耀眼的阳光下,但见他们两人有似长出双翅,快速无比地朝钟楼顶端爬去。
那站在楼顶栏杆上的白发老妇,似乎觉得有人爬上来非常好玩,猛地咧着嘴狂笑不已。”
她的白发散乱,几乎把半个脸都遮住,布满了油污的灰衣,映着阳光,竟然闪出一片亮光,再加上她赤着脚,手足都带着铁链,真像个恶梦里跑出来的妖妇。
倏地,那个白发老妇一见老夫人的脸孔,不禁怔了一下。
老夫人这时已经升高了十多丈,她仰首可以看到那白发老妇乌黑的双足。
老夫人仍然戴着蒙面黑纱,只露出炯炯的眼睛在外面,但那白发老妇的目光锐利,似乎可以看穿她的面纱。一愣之下,突然大叫道:“快还我的儿子来!”
叫声之中,她举起手里的巨大铜钟,朝老夫人直砸而下。
那座铜钟重达数百斤,再加上她用力砸落,至少也超过千斤之外,带动的风声,使人绝望。
老夫人的身体完全是靠剑尖插入墙壁来支持,如何能凭着本身的功力推开那座铜钟?
可是她既已爬升到这里,眼见只差丈许便可以到达楼上,绝不愿就此又被逼得跃下地去。
她一见铜钟砸下,深吸口气,左手扬处,把长剑掷出,紧接着右手也拔出长剑,交掷而去。
她把双剑一齐掷出之后,双手已插进壁缝,整个人紧紧地贴在壁上,挂在那儿。
她的内力修为已到了“飞花杀人”的地步,这下双剑掷出,力道之强,无与伦比,竟然发出刺耳的剑风。
双剑如电射出,一齐射中砸下的巨大铜钟,只听得两声大响,剑尖已经没入铜钟。
老夫人一等铜钟从身边闪过,双臂交替,几个起落,便已爬到楼顶。
由于这两剑的强劲力道,冲击得那座铜钟荡开数尺,斜斜地坠落下去。
她一个翻身,双足已经踏在铁栏杆上。
那白发老妇一见她翻身跃上,怪叫道:“还我儿子来!”
但见她双手挥动,一阵“呛啷啷”大响,锁在手腕的两条铁链,像是两条乌龙,向老夫人卷来。
老夫人大袖一扬,拍出两道劲风,扬声道:“你别吵,你的儿子在睡觉!”
她这一呆,那两股铁链已被老夫人袖风拍中,倒卷回来,一齐撞在她的身上。
但她的身躯像铁铸般,击在身上,一点都没有反应。
她喃喃地念了一句,随即大叫道:“你骗我,你把我的儿子换去了,快还我儿子来。”
她狂态大发,铁链飞舞,掌刃交拍,刹那之间,仿佛一个四手怪人,连续攻出五招。
虽说是五招,其实根本投有招式可言,因为她出手奇快,又没有路数可言,完全是胡打胡缠。
可是她的真力雄浑,这一出手,连老夫人那等功力也不敢小觑。
她凝神应付了三招,第四招上,便已手忙脚乱,终于被白发老妇抓来的右手五指逼得无法在栏杆上立足。
她若是不退身跃下钟楼,那如钩的五指必然会击中她的胸部。
以她的修为来说,被那白发老妇击中之下,也无法承受得了,是以她逼于无奈,脚下一纵,已飞身掠了下去。
她的身躯飞掠而下,沉木君也刚好上了钟楼。
说也奇怪,那白发老妇的武功高强,出招怪绝,连老夫人都不是她的对手,她看到沉木君,竟然像看到鬼样。
但听她怪叫一声,道:“不要抓我……”赶忙往后退去。
沉木君沉着脸道:“我不抓你,你乖乖地给我下去。”
白发老妇道:“我不要下去,我要找我的儿子,我要我的儿子。”
沉木君道:“我带你去找你的儿子。”
白发老妇道:“我不要,你会把他杀死……”
沉木君怒道:“你快回到房里去,听到没有?”
白发老妇眼中闪出畏缩的光芒,道:“不!我不要到房里去!”
沉木君向前逼了一步,道:“你快跟我回去……”
那白发老妇以为要来抓她,大叫道:“我要找我的儿子!”
她双臂一扬,飞身跃下钟楼。
她那灰白的长发和宽大的衣袍,在风里飘扬而起,就如同妖婆驾云而降。
聚在广场上的银衫武士首先见到老夫人飞身跃下,接着又看到白发老妇跟着飞身跃落,全都发出一阵惊叫。
这座高楼高达十多丈,就算一流高手从那么高的距离跃下,双腿也会折断,更何况那白发老妇的手脚还系着铁链。
是以每一个人都认为这白发老妇一定会当场跌死……
至于老夫人的武功,他们每一个人都有信心,认为绝无任何问题,她一定可以安然落地。
哪知老夫人双脚落地之际,全身一滚,却一时没能爬起来。
一阵惊叫声里,那白发老妇人也落到地上。
她脚上的铁链当地一声,没入地中,但她却只摇晃了一下,便已站稳。
那些银衫武士看得心神摇曳,目瞪口呆,一时竟没有人过来拦截这白发老妇。
那站立在马车旁的齐山,一直傻傻地看着这骇人的一幕,他见到白发老妇和老夫人全都从钟楼上跃下,而沉木君却突然不见。
他是个浑人,不知道沉木君是从楼里下来,还以为沉木君已被白发老妇击伤。
他对沉木君极为忠心,一想到这里,立刻便觉得悲痛莫名,不禁大声哭叫起来。他在哭叫之中,跨开大步,朝白发老妇冲了过去,张开小树般的胳膊,便往白发老妇抱去。
那白发老妇虽然疯了,却还没疯到不知死活的地步,她一见齐山想要把她勒死,怪叫一声,双臂一抖,两条铁链已飞卷而出。
“啪!啪!”两声,铁链击在齐山的双臂上。很快地把他手臂缠住。
齐山一见双臂被缠,怒吼一声,双臂往上一举,想把白发老妇抓起,抛在地上摔死。
齐山的双臂,至少有千斤以上的劲道,他这一用力举起,就算是一只没人地里的巨鼎,也可以被他拔起。
那个白发老妇瘦得全身没有几斤肉,自然在他大力一举之际,腾飞而起。
齐山咧开大嘴,发出一阵怪笑,双臂陡地一沉,欲待把那白发老妇重重地摔在地上。
谁知他的双臂刚一用劲,那个白发老妇陡地有似一支箭样向他胸前飞撞而来。
齐山纯朴憨厚,没有什么心机,所以过去在沉木君的训练之下,才把少林护身最上乘的“金刚不动”身法练成。
他一向也是不用什么花巧,跟人交手,最喜欢硬碰硬,反正他练成金刚不动身法,全身上下,刀枪不入,也不怕什么危险。
因此他一见那白发老妇朝自己撞来,胸肘一挺,便迎撞上去。
在他那简单的想法中,认为自己这么挺力撞去,还不把对方撞得骨折腿断?
哪知那白发老妇双脚一蹬过来,有似一座小山压下,强劲沉猛的力道,使得他的呼吸都感到困难。
他心头一惊,“嘭”地一声,白发老妇的一双赤脚已蹬在他的胸口。
齐山闷哼一声,觉得好像被巨雷击中,胸口一痛,立身不稳,立刻连退三步。
那白发老妇一见没把齐山撞倒,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便勃然大怒,怪叫声中,身法一变,十指如爪,朝齐山面上抓去。
齐山一辈子没吃过这个大亏,那双瘦小的脚,几乎都使他的筋骨撞断了,简直是难以思议的事。
他到底不是傻呆,一见到对方十指张开,长长的指甲有似十支小箭,不敢仗着自己皮厚肉坚,再与对方硬碰。
他蓦地低下头来,双臂挥动,扬起斗大的拳头,朝对方身上击出两拳。
这两拳正是不折不扣的少林百步神拳,拳风之强,力道之猛,就算眼前是一块铁板,也会被他打穿两个大窟窿。
那白发老妇似乎也看到这两拳的厉害,十指伸出,立即往下一拍,整个身躯陡地升起数尺,从齐山的头顶掠过,落在他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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