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夫人双肩方耸,毒剑神鹰娄振羽便代她问道:你主人是谁?
白发老人恭身肃立,毕恭毕敬答道:我主人姓卫名涵秋,外号青幡仙客。
百里夫人哦了一声,淡笑说道:你主人为何不来?
白发老人答道:我主人一接柬帖,便猜是既称玄阴枭母,又号蛇发妖婆的百里夫人所为,遵命我寻他两位好友,借了两件东西,代他前来赴约。
毒手人妖林赤凤冷笑一声说道:卫涵秋好大架子,既知我养母威名,居然仍不亲来,只命他手下奴
话犹未了,那白发老人便连声怪笑接口说道:常言道得好:强将手下无弱兵,我这青幡仙客卫涵秋的家奴,恐怕要比你这玄阴枭母的干儿子,还会强一些呢?
林赤风方才在十招内,不曾胜得黑凤谈玄,业已蹩了一肚子的闷气,如今再听这白发老人藐视自己,遂越发气上加气,暗咬钢牙,默运血光毒手。
白发老人也不再对他理会,却向百里夫人问道:夫人大概就是我主人所猜测的玄阴枭母百里夫人?
百里夫人点头说道:你主人虽然猜得不错,但未免太狂妄,就算他自己亲来,也未必能在我手下
白发老人不等对方话完,便接口笑道:我主人确因要事,无法分身,绝非对夫人轻视。你看,他命我借了这两件东西,便是专为克制夫人的雪发灵蛇,七十二根蓝枭针羽,及独门兵刃蜈蚣带。
他一面说话,一面把手中烟锅奇巨的长杆旱烟袋,及上有七具风车的奇形盾牌,向百里夫人晃了几晃。
百里夫人皱眉说道:你说你两件东西,能克制我三般绝学?
白发老人咦了一声,似乎颇感惊讶地向百里夫人问道:以夫人在当世武林的身份见识,难道竟不曾听说过这样两件动西?
语音微顿,先自举起手中的长杆旱烟袋,目闪奇光,朗声说道:这杆旱烟袋价值连城,烟袋嘴是极好的和阗温玉,烟袋杆是千年阴沉竹,烟袋锅是海底寒铁
百里夫人听到此处,勃然色变,摇手叫道:住口,住口,你这根长杆旱烟袋,莫非是向那位据说如今业已活了一百五十余岁的不死仙翁彭继祖所借?
白发老人点头笑道:彭继祖与我主人,是极投缘的忘年棋酒之交,我主人命我借用他这根旱烟袋,并不是为了什么和阗温玉的烟袋嘴,千年阴沉竹的烟袋杆,海底寒铁的烟袋锅,而是利用他这根业已抽了一百三十余年之久烟袋杆中的积年烟垢,来对付你头上七条雪发灵蛇及腰间一根蜈蚣带。
百里夫人听得眉头一蹙,知道自己的雪发灵蛇及蜈蚣带,虽是极毒之物,但却最怕这种百年以上的烟管积垢,只要略沾少许,莫不立僵,绝对无法侥幸。
白发老人再举起左手中那面上有七具风车的奇形盾牌,哈哈大笑说道:这面七叶风车玄灵宝盾,不但内藏真磁,专破任何暗器,而且发动反击,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百发百中,绝无幸免。
百里夫人不等白发老人再往下说,便即接口问道:你主人难道与南极磁仙万翠如也有交情。
白发老人笑道:南极磁仙万翠如是我主人的表妹,遂向她借来这面七叶风车玄灵宝盾,以克制夫人的七十二根蓝枭针羽。
百里夫人咬牙说道:你主人卫涵秋倒真想得周到。
白发老人向红叶令主虞心影、元朗真人、黑凤谈玄等看了一眼,扬眉微笑说道:我主人因知道红叶令主虞姑娘也参与此事,遂对我说只要利用所借百年烟袋、七叶风车玄灵宝盾,能把你三样毒物加以克制之后,其余在真实武学方面,便可请虞令主抵敌。
百里夫人听得双眉连挑,发出一阵枭鸣似的厉声怪笑说道:卫涵秋既然认为我除了雪发灵蛇、蜈蚣带、七十二根蓝枭针羽以外,能够轻易对付,我便让你们开开眼界,见识一下百里夫人的真实功力也好。
话完转身,正待向红叶令主虞心影叫阵,那白发老人却又怪笑说道:百里夫人,我还有一件莫名其妙的事儿,必须向你请教。
百里夫人皱眉问道:什么事儿?
白发老人笑道:窃盗小偷.只有偷金偷银,偷珠偷宝,或者偷些价值连城的秘籍奇书,但却有人甘冒奇绝险地,偷取死人骷髅则甚?
百里夫人神色微变,急急问道:谁偷死人骷髅?
白发老人回身指着白骨沟内,含笑说道:我刚才看见有个身材奇瘦之人,在白骨沟中偷去一只巨大得异乎寻常的骷髅头骨。
百里夫人听完话后,厉啸一声,身形电闪便往白骨沟中纵去。
毒剑神鹰娄振羽与毒手人妖林赤凤,自然也跟随在百里夫人身后,驰向谷内。
虞心影、元朗真人、黑凤谈玄等,正自相顾诧异,那白发老人却压低声音笑道:虞令主,你看老妖婆闻言之下何等情急?可能被偷走的那具巨大骷髅头骨,会与九绝真经有关
话方至此,白骨沟中人影忽闪,现出了毒剑神鹰娄振羽的身形,向虞心影抱拳说道:虞令主,百里夫人固有急事待办,想把今日切磋之举,延迟一月左右,改在祁连山玄冰凹中相会。
虞心影因有一月光阴,自己也比较容易加以准备,遂点头答道:我同意这延期较艺之事,请娄当家的回复夫人,就说虞心影与我盟兄元朗真人,率小婢谈玄,准于一个月后到祁连山玄冰凹中拜访。
娄振羽又向那白发老人说道:祁连山玄冰凹中除了百里夫人以外,尚有一位绝代奇客,久仰青幡仙客卫涵秋大名,故而请你主人务必也亲自赴约。
白发老人点头怪笑说道:我主人届时准到,你们赶紧去捉小偷吧。在我想来,那小偷定是把你们穷搜所得的九绝真经偷去了。
娄振羽闻言,遂走向那八名假扮骷髅而桩白发老人制得不能动转的手下徒党,意欲替他们拍开穴道。
白发老人纵声扛笑叫道:娄振羽,你那两下,差得还远,未必能解开我主人亲传的独门闭穴手法。
娄振羽既不肯信,也不甘示弱,遂凝功吐劲,一掌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骷髅的背上拍去。
谁知掌力拍背以后,只把那具由匪徒假扮的白骨骷髅,打得噗咚一声,栽倒地上,却未能把他被白发老人所制的穴道解开。
白发老人哈哈一笑,身形飘动,旱烟袋电疾连挥,便替八名白骨骷髅解了被制穴道。
娄振羽串同手下,退入白骨沟中。白发老人便向红叶令主虞心影低声笑道:虞令主,这百里夫人的雪发灵蛇、七十二根蓝枭针羽,及蜈蚣带等三般毒技,委实厉害无比,令人防不胜防,必须要预加筹划,才能抵敌。老奴今夜总算没有辱我主人之命,使百里妖婆上了个莫大的恶当。
话完,竟把手中百年旱烟袋及七叶风车玄灵宝盾,一齐折断丢去,看来竟似寻常竹铁所制,绝非罕世异宝。
虞心影哦了一声,微笑说道:老人家的这两样东西,原来均属赝品,不是真物。
白发老人目光微注元朗真人及虞心影,恭身笑道:老奴不敢当虞令主这等称呼,我主人如今正去寻找南极磁仙万翠如,借用玄灵宝盾。老奴也奉命拜谒不死仙翁彭继祖,求借百年烟袋,要将这两件真正武林异宝,借到手中,才有把握克制百里妖婆的三般毒技,老奴暂且告别,一月以后再在祁连山玄冰凹内,拜见真人、令主。
语音了后,抱拳退去,身形电飘,便自隐人了沉沉暗影之内。
元朗真人稽首还礼,目送对方去后,向虞心影含笑说道:虞三妹,青幡仙客卫涵秋的这位老管家,不仅功力颇高,处事也极精明强干。
虞心影点头笑道:今夜若不是他赶来,设法把双方决斗之期延迟一月,我自忖在仓猝无备之下,绝非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对手,可能会把燕山红叶的那些许微名,在白骨沟中,付诸流水。
说至此处,秀眉微挑,含笑叫道:玄儿,你看见了没有?青幡仙客卫涵秋的管家,既这样能干,红叶令主虞心影的侍女,也不许示弱,你在祁连山玄冰凹一战之中,应该有特殊的表现才好。
黑凤谈玄的情性,几乎比她主人红叶令主虞心影还要高傲,照说闻言之下,她定会应声答话,表示决不会有弱主人威望。
但虞心影话完以后,谈玄却默然无声。
虞心影对于谈玄,向极宠爱,以为她是闻言生愧,心中难过,才默然未曾答话,遂又把语音放得异常温和地微笑说道:玄儿,你怎么了?难道听我夸赞青幡仙客卫涵秋的老管家,便有点不高兴吗?
谈玄依然默不作答。
虞心影怫然不悦,方一回头,却见身后空空,哪里有黑凤谈玄的丝毫踪迹。
元朗真人见状,也颇为惊愕地向虞心影皱眉说道:虞三妹,玄儿一直在你的身后,怎会突然失踪不见?并使我们不曾听得任何声息。
虞心影苦笑说道:今夜怪事委实太多,我们纵未明面丢人现眼,但到处被人作弄,却也好不惭愧。
元朗真人扬眉说道:惭愧有何用处,玄儿失踪未久,所去当不在远,加上四外峭壁摩空,仅有两条山径,你我且各循其一,追去搜索。
虞心影点头微叹,立即飘身,与元朗真人一左一右地,分向身后仅有的两条山径搜去。
元朗真人往右,虞心影往左。
右边情况不知.左边却在前行数十丈后,便自有了花样。
原来虞心影展动轻功身法,循着山径急追,竟左弯右折迂回进入了白骨沟内。
山径出口只是峭壁间一线石阶,若未把缩骨神功火候练到十一成以上,根本无法从壁内钻出。
虞心影早就疑心这白骨沟中必有秘密通道,遂施展缩骨神功钻出石壁,欲加以仔细察探。
谁知她一出石壁,便在那阶缝之前,看见有一片紫红枫叶,落在一具白骨骷髅的脚下。
这片红叶,是黑凤谈玄随身佩带之物,既然在此发现,足见她必曾进过白骨沟,只不知是自行走进?还是被迫进入而已!
虞心影柳眉微聚,目光一扫,又复发现了一桩怪事。
沟中有七具骷髅,均被人砍去六阳魈首,变作无头之鬼。
这七具骷髅,均非新死之人,全是陈年枯骨。
虞心影好不惊异。暗想陈年枯骨的项上人头,有何价值?
却一连砍去七颗,用意安在?
她正自寻思难解,忽又发现第二片紫色红枫叶。
这片红叶.与先前所见大不相同,不是平落地面,而是叶尖微陷石地,斜立地上,好似黑凤谈玄凝功出手,故意所留。
虞心影冰雪聪明,一见之下,便知有异,遂向前俯身,把这片红叶拾起。
不出所料,叶上留有指甲所划痕迹,但显系仓促所为,潦草得令人颇难辨认。
虞心影连看带猜,好不容易地才辨认出叶上所划痕迹是速传红叶令,赶赴断头台等十个字儿。
这十个含意笼统的潦草字迹,直把这位红叶令主虞心影,看得秀眉紧蹙,疑思莫解。
根据所见情事判断,黑凤谈玄必是发现什么怪异,遂从那盘旋曲折小径,掩入白骨沟,终告身遭凶险,被人擒去,只在仓促之间,划字求援,留下了一片红叶。
事实多半如此,但谈玄为何要自己飞传向不轻易用的红叶令?断头台又在何处?却是绝非仅凭思虑可以求得正确解答的重大谜底。
虞心影正在愁思,白骨沟忽然传来一声龙吟长啸。
虞心影曾于所居燕山红叶岭中,举行过一场红叶较功大会,与六位武林奇侠互相倾倒契合,结成红叶七人盟。故而一听这声龙吟长啸,便知是二哥元朗真人所发,啸声含意不仅是召唤自己前往聚合,并表示他已有重大发现。
惊忧交集之下,虞心影皱眉一叹,飘身闪出了白骨沟口。
元朗真人见她竟在沟中出现,不禁愕然问道:三妹不是循那狭窄曲折山径向左搜寻了吗?却怎会在白骨沟中走出?
虞心影苦笑答道:那条山径直达白骨沟,可见沟中秘密通道,决不在少。小妹听出二哥有了重大发现,不知可与玄儿失踪之事有关联吗?
元朗真人摇头答道:只是发现十个字儿?
虞心影微退半步,皱眉问道:二哥所发现的是什么字儿?总不会也是速传红叶令,赶赴断头台罢?
元朗真人惊得失声叫道:三妹,你怎么能猜猜得半丝不错?
虞心影苦笑说道:不是小妹会猜,只是我也发现了完全相同的十个字而已。
说完,便把手中红叶,向元朗真人递去。
元朗真人接过红叶,细加辨识以后,长叹一声,喟然说道:鬼蜮几时尽?江湖怪异多
虞心影道:二哥不要感叹,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在何处发现这十个字儿。
元朗真人说道:我因追寻好久,毫无所得,正欲折回原处,与贤妹重作计议之际,一根树枝,忽从十来丈外,凌空飞来。等我接住树枝,看出枝上划有速传红叶令,赶赴断头台字样,欲想寻人动问,却又静寂寂,黑沉沉,哪里还有那用树枝传语之人的半丝踪迹呢?
虞心影闻言,遂也把自己在白骨沟中所见之事,向元朗真人仔细叙述一遍,说完并扬眉问道:二哥,你久走扛湖,见闻极广,知不知道所谓断头台是在何处?是被何人盘踞?
元朗真人苦笑一声,缓缓答道:三妹,这件玄儿失踪之事可要叫你大伤脑筋,因为据我所知,共有三处:断头台呢。
断头台。断头台。断头台。
这三座断头台,不但地点不同,连命名用意,也大有分别。
第一座断头台,是在关外小兴安岭之上,有位白山黑水间的英雄人物,为了一件咎心隐事,灵明生愧,朝夕难发,遂飞传英雄柬,邀集各派人物,齐集小兴安岭,自己纵登一片平台,向群雄自数罪状吐出隐衷,然后挥剑断头,以示谢罪,群雄纷纷惊叹之下,遂把这片平台定名为断头台。
第二座断头台,是在北天山穿云顶左近,当李白成称兵犯关,崇祯帝自缢煤山,大好乾坤,由吴三桂双手恭让给满清以后,有隐居北天山的十九位孽子孤臣,被清廷搜逼无奈,遂一齐穿了先明袍服,挥剑断头。等清廷铁骑赶到,只看见十九具无头尸身,以及十九颗眉目问遗恨恍在,忠义犹存的男女人头,纵横在一片平坦石坪之上。
故事传出,这陈尸平坦石坪,也被命为断头台。并有居住附近的猎户山民,在每年清明、中元两节,和十九位男女义土的挥刀断头忌日,前来烧化纸钱,奠祭酒菜,以向忠魂义魄表示敬意。
这第三座断头台则比第一座及第二座,更为神秘。
祁连山中有座擎天峰,擎天峰上有一片不生任何草树的红色峭壁。
这片红色峭壁离地约莫二三十丈之处,有块方圆数尺,表面平坦的突出巨石。
十年前,怪事发生了。
自从五月端阳开始,直到六月十七为止,每天在这峭壁突石之上,陈放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人头天天掉换,算来共有四十二颗或男或女,或老或少的不同人头,曾经被人陈放在峭壁突石之上。
丢开这四十二颗男女老少人头何来之事,仅仅每日能掉换一颗,便足够惊世骇俗。
因为峭壁太陡太滑,毫无借力之处,绝非施展壁虎功等身法可以攀登。倘若提气飞纵,又谁能一拔二三十丈?
除了通灵飞鸟,简直无人能把这参天峭壁视如平地的每日掉换人头。
故而擎天峰上参天壁,参天壁上断头台之语,遂渐渐流传江湖,不胫而走。
如今红叶令主虞心影与元朗真人,在白骨沟中获得失踪不见的黑凤谈玄以及隐身人物报讯,均是速传红叶令,赶赴断头台十字,自然使他们莫名其妙,相视苦笑。
虞心影静听元朗真人说完三座断头台所在,及其命名用意之后,柳眉深蹙地想了一想,向元朗真人叫道:二哥,我认为红叶令不必传,断头台却要去。
元朗真人问道:三妹不打算发红叶令之举,是否因大哥正在闭关,其余四弟五弟六弟及七妹等人,功力不会强于你我,便把他们找来,也无甚用处。
虞心影摇头说道:二哥猜得不对,四弟五弟六弟以及七妹等人,功力虽然不及你我,但却各具专长,怎会无甚用处?我不打算传发红叶令之故,是因一来传令无人,二来他们散居各地,聚集不易,便算能全体赶到,也难免会贻误了抢救玄儿的不容迟缓局势。
元朗真人点头笑道:三妹便暂时不传红叶令也好,但三座断头台中,究竟应该怎样选择,赶赴哪一座呢?
虞心影适才业已细加盘算,遂在闻言之下,应声答道:我认为第三座断头台比较最近,也比较有值得注意之处。
元朗真人笑道:我们反正已与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定下了一月后祁连山玄冰凹之约,三妹决心赶赴这第三座擎天峰上参天壁,参天壁上断头台,倒是顺路两全之举。
虞心影见元朗真人满面笑容,不禁愕然地问道:二哥,你平素对玄儿颇为喜爱,如今她踪迹不知,生死未卜,却怎么不替她担些忧呢?
元朗真人微笑答道:我觉得玄儿虽然失踪,却必有惊无险,无须为她担忧。正如三妹适才听任她在百里夫人手下,略受挫折一样;让这个性情高傲的小姑娘,多遭磨练反而易成大器。
虞心影一面与元朗真人缓步而行,一面继续问道:二哥,这有惊无险之语,是从何推论而出?
元朗真人笑道:沙场之上,讲究三军易得,一将难求,江湖之中,则讲究秘籍易寻,佳徒难获。像玄儿那等聪明透顶的罕世骨根,谁见了不喜爱万分,即令她被擒之后,稍有倔强,对方也决不忍对这样一朵瑶池仙葩,遽加摧折。
虞心影听元朗真人说得有理,遂心中微宽,嫣然笑道:听了二哥分析之语,我心中果然立即宽解,看来今夜这异人迭出,怪事丛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惊魂动魄局面,成因虽杂,主因显然仍在传说中藏于白骨沟内的那册九绝真经之上。
元朗真人目光微转,含笑说道:那位青幡仙客卫涵秋所派来的老管家,一说有人在白骨沟,中偷走骷髅骨,百里夫人便仓惶失色而退。足见骷髅头骨与九绝真经两者,必有相当关系。
虞心影想起自己在白骨沟中所见,遂摇手说道:二哥,那老管家不是虚言,在白骨沟中,曾看见六具骷髅新被人砍去头骨。
话方至此,蓦然听得山路左边,一片高约十一二丈的峭壁顶端,传下一阵拧厉颇甚的纵声狂笑。
虞心影闻声却步,向元朗真人低声苦笑说道:二哥,常言道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又道是屋漏偏遭连夜雨,行船又遇顶头风,我方为玄儿失踪之事,有些忧烦,却又与不容易打发的厉害对头,相逢狭路。
元朗真人听得壁顶笑声,哈哈哈哈历久不绝,足见发笑人真气充沛,功力极高,遂想起一位混世魔头,不禁双眉微蹙,低低问道:三妹,这在壁顶发笑之人,是否与蛇发妖婆,百里夫人,销魂之魂平素玉,燕尾阎罗申屠爵,并称为海岳四凶的哈哈秀士,曹梦德?
虞心影方自略一点头,一条人影带着那片绵长不绝的哈哈怪笑之声,业已从峭壁顶端,垂天飞落。
元朗真人因自己久闻哈哈秀士曹梦德之名,彼此却尚缘悭一面,遂退在一旁,向对方仔细打量。
只见这位哈哈秀土曹梦德,身着淡灰儒衫,年约三十四五,除了一双锐目时射凶芒之外,看去倒是一位潇洒风流的俊品人物。
虞心影见了这哈哈秀土以后,脸上流露出一种奇异神色,冷然问道:曹梦德,你拦我去路则甚?
曹梦德哈哈大笑说道:深山古道,旧友相逢,你难道还不许我略致存问,一叙契阔吗?
元朗真人闻言,不禁心头愕然,暗忖这哈哈秀士曹梦德,与自己结盟三妹红叶令主虞心影之间,看来竟有什么微妙关系?
虞心影听完曹梦德所说,依然沉着脸儿说道:你不必牵扯纠缠,我心中正有忧烦
哈哈秀士曹梦德不等虞心影话完,便自哈哈笑道:你有什么忧烦?曹梦德愿意替你尽力排除。
虞心影听得心中一动,神色转和缓缓问道:曹梦德,你知不知道我身边有位极受我宠爱的黑衣侍女?
曹梦德哈哈笑道:知道。知道。我还记得那丫头是叫黑凤谈玄。
虞心影点头说道:如今我就为了玄儿,心中忧烦无已。
曹梦德依然是哈哈大笑说道:你为她忧烦则甚?莫非玄儿有甚奇灾大厄,或者业已
虞心影接口说道:她在白骨沟口平白失踪无形,只留下两句话儿,令人难测她的吉凶祸福。
曹梦德打了一个哈哈,扬眉笑道:既然留言,便有蛛丝马迹可寻,但不知黑风谈玄所留下的是两句什么话儿?
虞心影答道:速传红叶令,赶赴断头台。
曹梦德这次未打哈哈,双眉微蹙说道:糟糕,这断头台共有四处之多,却应向哪一处寻找才对?
虞心影讶然问道:断头台有四处吗?我怎么只知道有三处,
曹梦德又恢复了他那特有的招牌,哈哈大笑地目注虞心影问道:你所知道哪三处断头台?
关外小兴安岭之上,有座断头台,北天山穿云顶左近,有座断头台,以及祁连山中,还流传着两句擎天峰上参天壁,参天壁上断头台之语。
曹梦德听完虞心影所说,哈哈大笑说道:你所说的,是三座老断头台,如今又出了一座新断头台。
虞心影讶然问道:这座新断头台,却在何处?
曹梦德哈哈一声,含笑答道:销魂谷下。
虞心影蹙眉说道:你不要胡扯,销魂谷下,哪有什么断头台?不是销魂之魂平素玉所住的销魂墓吗?
曹梦德哈哈笑道:平素玉在偶然听说那三座老断头台的故事之后,触动心机,便在她销魂墓的墓顶以上,开辟了一座新断头台,并在旁边题了两句话儿,写的是第一销魂处,第四断头台。
虞心影顿足苦笑道:三座断头台,已令人忧烦万状,不知寻向何处才好?如今又出了第四断头台
曹梦德怪笑几声,轩眉问道:你们本来打算去哪座断头台寻找谈玄踪迹?
虞心影答道:我与我结义盟兄元朗二哥,决定对小兴安岭及北天山两处放弃.准备直奔祁连山擎天峰前一探。
曹梦德看了元朗真人一眼,点头笑道:你们的这种决定,颇为正确,因为小兴安岭及北天山两处,不仅路远,也没有多大探索价值,但销魂谷下,销魂墓上的第四断头台,却似乎不应放过。
虞心影皱眉苦笑道:二哥,照这样看来,我们只有两路分兵,你奔祁连山,我奔销魂谷去了。
元朗真人尚未答言,曹梦德忽又哈哈大笑,一旁摇手说道:不必。不必。你们仍可照原计,赶奔祁连山擎天峰,至于销魂谷下之行且由我代劳便了。
虞心影咦了一声问道:你参加此事则甚?
曹梦德哈哈笑道:这还用说,自然是一来向你献献殷勤,二来也想索取相当报酬。
元朗真人听得讶然瞩目,却见虞心影柳眉双蹙,向曹梦德问道:你想要什么相当报酬?是不是旧调重弹?
曹梦德忽然长叹一声,苦笑说道:春蚕至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我对你的一番真情,你应该有相当了解,这次虽是旧调重弹,我却想改换一个方式。
元朗真人听了曹梦德所说这几句话儿以后,方自心头雪亮,知道所料不差,这位哈哈秀士,果对红叶令主虞心影,深有爱慕之意。
但这段爱慕,恐怕只是片面相思,无论曹梦德如何大献殷勤,虞心影却不仅未露感激神色,反而似有厌恶之意。
元朗真人念方及此,虞心影业已秀眉微轩,向曹梦德发话问道:你想改换什么方法?
曹梦德正色答道:我销魂谷下之行,若能建功,保护黑凤谈玄,使她不受丝毫伤损,则请你与我共处七日,以为奖励。
虞心影玉面飞红,沉声叱道:这是什么混账话儿?
曹梦德急忙连连摇手地,陪笑说道:你不要误会,这决不是什么混账话儿,我只是要你与我长谈七日而已。
虞心影听他解释以后,面色稍霁,但仍冷冷说道:意趣不投,长谈何益?
曹梦德忽然双眉一挑,哈哈狂笑说道:我曹梦德决非自诩,论到文才方面,天文地理九流三教之书,无所不读,书画琴棋诗词歌赋之技,无所不精,奇门遁甲生克变化之术,无所不晓。论到武学方面,则南山屠虎豹,北海斩蛟龙,也算是当世武林中提得起叫得响的出类拔萃角色。我要求你与我长谈七日之法,就是企望我能在这七日以内,尽展所长,使你对我获得相当透彻了解,七日过后,我在第八日清晨,向你郑重求婚,你若应允,曹梦德便求为红叶令主虞心影的妆台不二之臣,若是不允,也好让我绝了这片相思,永世不再与你相见。
虞心影静静听完,深思片刻以后,满面神光地向曹梦德说道:好。我答应这长淡七日要求,但却需预先相告,虞心影淡于儿女之情,你纵然费尽苦心,也不会有丝毫结果。
曹梦德哈哈狂笑地道:不问收获,但问耕耘,成功失败,均自无妨,我若不作这最后努力,无法死心绝念。
虞心影哼了一声,扬眉说道:彼此既已约定,你应该去销魂谷了。
曹梦德叹了一口气,道:且请交代清楚再走不迟,我们又不是什么不共戴天的夙世深仇,你何必如此见不得我?
虞心影听得忍俊不禁地失笑问道:还有什么话儿不曾交代清楚?我们之间,不是业已把要说的话儿说完了吗?
曹梦德见虞心影这嫣然一笑的风姿韵致,简直美绝天人,不禁看得惘惘神驰,失声叹道:我们相识三年,却还是第一次看见你笑,你笑得怎么这样美呢?
虞心影玉颊微红,收笑冷然说道:你不要说这些无聊废话儿,快说还有什么事情,未曾交代清楚?
曹梦德含笑问道:我们三人分去祁连山擎天峰,及阿尔泰山销魂谷等两地,却如何互通消息,是我来寻找你们,还是你们前来找我?
虞心影闻言,想了一想说道:这样好了,我们到达祁连山擎天峰的断头台后,若是寻不着玄儿下落,便立即赶往销魂谷。若是寻得着玄儿下落,便在祁连山山中勾留一月。
曹梦德点头笑道:好,我们便如此约定,我若在销魂谷下,有所发现,便等你们赶来;无所发现,则在一月以内,赶赴祁连山找你。
虞心影轩眉一笑,冷冷说道:如今话已交代清楚,你总没有理由,再复纠缠不走了吧?
曹梦德哈哈大笑说道:你越是这样孤芳冷艳,凛若冰霜,便越是令我爱得发狂,想得要命。得成比翼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曹梦德誓必在那七日长谈之中,尽展我胸罗万有的经天纬地之才,以期打动芳心,获取青睐。
语音一了,淡灰色的儒衫飘处,果然不再多作纠缠地立即飞驰而去,并边行边自作歌,唱的是曹孟德的短歌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元朗真人等他身形、歌声杳然以后,不禁微叹一声,向虞心影含笑说道:三妹,这位哈哈秀士曹梦德,虽然名列海岳四凶,但看去倒也是个性情中人。
虞心影摇头道:二哥你看错了,曹梦德海岳四凶之名,决非虚致。他只是对我过分单恋,才甘心忍受我的叱责,听从我的差遣,若对旁人,则不仅心胸狭隘,睚毗必报,手段并穷凶极恶,狠毒无比。
元朗真人笑道:三妹对他如何?
虞心影玉颊微红,秀眉双挑,低声答道:这等邪恶之人,我怎会看得上他?只是一个时常向我痴缠胡搅的命里魔星而已。
元朗真人正色说道:三妹既然对他无意,便应该早日使这哈哈秀土完全绝望才好,不必互相
虞心影不等元朗真人把话说完,便自接口笑道:二哥不必担心,你方才不是听见我已答应曹梦德所作要求了吗?就在那七日长谈以后,他必然所望成空,死心塌地与我永世不再相见。
元朗真人看了虞心影一眼,仿佛欲言又止。
虞心影娇笑问道:二哥要说什么?
元朗真人含笑说道:我认为哈哈秀士曹梦德,既然姓曹,又以梦德为名,必对一代奸雄曹阿瞒极为崇拜。由此推测,其人狡诈阴险,诡计必多。三妹答应与他单独相处七日之外,却须特殊戒慎,提防对方在所愿成空以下,可能有甚下流恶毒手段。
虞心影听得连连点头,冷笑说道:二哥说得极是,但曹梦德对我无甚卑鄙下流手段便罢,倘若真有图谋,却是自行找死。
元朗真人知道不必再往下说,遂岔开话题,向虞心影扬眉笑道:三妹在白骨沟外,施展太清罡气,杀死百里夫人的一条雪发灵蛇之举,颇使这老妖婆大吃一惊,顿挫锐气。只可惜未能见识她那蜈蚣带,及蓝枭针羽两技,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
虞心影皱眉说道:这老妖婆委实难斗,我们偏偏又为了玄儿失踪,急于援救,无法分身,否则真应该去寻找一位至交好友,借件东西,方能在玄冰凹一战之中.立于不败之局。
元朗真人一面提气疾行,一面含笑问道:青幡仙客卫涵秋已经去借百年旱烟袋及七叶风车玄灵宝盾,三妹还想借甚东西?
虞心影微笑说道:卫涵秋若是真能把这两样东西借来,自然足以御敌。万一物主外出,或是所愿未成,岂不又将落入险恶局面,故而我颇想走趟阿尔金山,去寻天寒神尼,借她那件度厄袈裟一用。
元朗真人哦了一声,点头笑道:不是三妹提及,我倒真未想起天寒神尼,若能把她那件天蚕丝所织的度厄袈裟借来,确实能使百里妖婆的三般毒技,减去三成威力。
虞心影叹息一声说道:阿尔金山距离祁连山并不太远,但望我们一到擎天峰的断头台下,便能获得玄儿踪迹,把她救出,否则,便来不及去再借那度厄袈裟了。
盟兄妹两人,一路闲谈,一路飞驰,尽快赶到了祁连山口。
季节方属盛夏,尚未人秋,但祁连山中地势特殊,有一两处亘古不化的雪地冰天,仿佛与这炎夏时光,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天地。
虞心影手指一南一北相距甚远的两座山峰,向元朗真人笑道:二哥请看,事情凑得真巧。南面那座高峰,便是含有参天壁断头台的擎天峰,北面那座高峰的峰下深谷,便是玄冰凹,的所在。
元朗真人闻言,方待发话,忽然听得一阵其细如丝,若有若无,若断若续的森森冷笑,使人有寒气砭骨之感。
虞心影入耳便知这笑声是有人运用上乘功力,从南面极远之处传来,遂向元朗真人扬眉说道:二哥你听,这笑声分明是有人故意挑衅,我们大概走对地头,玄儿踪迹定然便在那擎天峰的左近处。
元朗真人道袍轻飘,与虞心影双双循声赶往擎天峰,但在距离擎天峰尚有一座山头之时,却又复听见那若有若无的森森冷笑,再度响起。
这回听得分明,笑声是来自身右峭壁之上。
虞心影止步抬头,看出笑声是从峭壁半腰,一株横生古树的浓枝密叶之中发出。
她微递眼色,与元朗真人暗打招呼,蓦然以一式鹰隼入云,真气猛提,腾身五丈,直扑横生古树。
身临切近,果然看见密叶丛中,藏着一条白衣人影。
虞心影身形未落,便在半空冷然发话叫道:朋友何人?请出一会,武林人物,讲究磊落光明,不必这等躲躲藏藏,鬼鬼祟祟。
语音收处,人已落足在那株方圆不小的横生古树之上。
但那密叶丛中的隐隐白影,却既未发话相答,也无丝毫动作。
虞心影不禁微怒,秀眉双挑,朗声叫道:朋友,你怎不答话?究竟懂不懂得江湖规矩?
话完以后,那条白影依旧不言不动。
虞心影冷笑一声,双手微分,拨开了虬结当前的浓枝密叶。
谁知不拨枝叶还好,这一拔枝叶之下,简直把名满武林红叶令主虞心影,羞得满面飞红,作声不得。
原来自己空自一再发话,那密叶丛中,却根本无人在内。
所见白衣人影,只是一只其高不及三尺的白色小猿,正坐在枝叶之中,向自己嘻嘻怪笑。
虞心影又羞又气,低低啐了一声,便即飘然纵下古树,落向原处。
元朗真人见了她这等奇异神情,不禁讶然问道:三妹,树上藏的究是何人?他怎么始终未曾答话?
虞心影玉颊发烧,讪讪答道:二哥,我看走眼了,树上根本无人,只是一只白毛猴子。
元朗真人间清虞心影在树上所见,微一寻思,双眉深蹙,摇头道:三妹,你大概未曾细察,那树上除了一只白毛猴子以外,定然另有蹊跷,因为第二次笑声,显然与第一次笑声,同是一人所发,任凭那猴子如何作怪,如何通灵,它总不至于能够运用传声及远的内家真气。
虞心影恍然顿悟,方欲再度腾身上树搜寻,一声风啸龙吟般地清啸起处,从那峭壁半腰的横生古树之上,射出矫捷无俦的一条青影及一条白影,宛若凭虚御风,直登峰壁绝顶。
虞心影目光如电,看得分明,白影正是适才所见白猿,青影则是一位风神月兑俗的青衣秀士。
她正待提气发话,却见那位青衣秀土,在腾身上壁之间,衣袖一挥,便有片急漩白光,向自己凌空飞射。
虞心影微伸二指,夹住这片急漩白光,方看出是块书有字迹树皮。
字迹似是烧枝作笔所书,但仍劲秀无比,写的是:
断头台,断头台,
不见伊人真怪哉。
身因要事暂为别,
月满玄冰当再来。
等虞心影看清字迹,那青衣秀士与所携白猿早已渺无踪影。
元朗真人颇为惊疑地皱眉说道:这位青衫秀士好俊的轻身功力,几已入圣超凡,高明无比,但却看不出是什么路数?
虞心影因对方人藏浓枝密叶以内,利用一只通灵白猿,与自己大开玩笑,不由心中不悦,冷然说道:管他是何路数,下次再若相逢,连人带猿,都要让他们尝尝我的太清罡气滋味。
元朗真人大笑说道:三妹何必生气,根据这树皮以上所书字迹看来,对方并无恶意,仿佛与我们还是同一路人呢?
虞心影扬眉问道:二哥何以见得?
元朗真人指着树皮笑道:三妹请看,这断头台,断头台,不见伊人真怪哉之语中伊入二字,是否指的玄儿?
虞心影点头说道:像是指的玄儿,但玄儿在白骨沟中失踪,被陷断头台之事,又岂是那青衣秀士所能知晓?
元朗真人笑则不答,又复指着那树皮上其余两行字迹说道:
三妹,这最后身因要事暂为别,月满玄冰当再来两句话儿中的月满玄冰之语,是否指我们与蛇发妖婆百里夫人所订的玄冰凹之约?
虞心影闻言,恍然悟出元朗真人的弦外之音,不禁秀眉双剔,目闪神光,哦了一声问:原来二哥认为适才那位携带白猿的青衣秀士,就是也与百里妖婆有约的青幡仙客卫涵秋吗?
元朗真人微笑说道:除了青幡仙客卫涵秋之外,恐怕再无具有那等身手高超的年轻俊品人物。
虞心影冷笑说道:若是卫涵秋便更好,两笔账儿,恰可一并结算。
元朗真人不解其意地讶然问道:三妹此语何意?
虞心影傲气腾眉,应声答道:北令南幡,齐名当世,两者之间,早就应该分个高低上下,何况卫涵秋适才又利用白猿,对我戏弄,玄冰凹相见之际,我能饶了他吗?
元朗真人深知自己这位结盟三妹,性情太傲,刚强无比,为了遭人戏弄之事,对青幡仙客卫涵秋心怀芥蒂,此时倘若硬加劝解,必不肯听,遂索性顺着虞心影的口风,微笑说道:三妹想要斗斗那青幡仙客卫涵秋也好,但大敌小敌的缓急之间,却必需分清
虞心影不等元朗真人话完,便即点头笑道:二哥放心,这点利害轻重,我还分辨得清,纵然要斗青幡仙客卫涵秋,也必在把与百里妖婆间的那段过节,加以了断之后。
元朗真人听她这样说法,遂转移话题笑道:卫涵秋树皮留字之意,似是他已探过断头台,并不曾发现玄儿踪迹,则我们还需不需要再去擎天峰呢?
虞心影咦了一声,扬眉笑道:二哥怎么竟怕起事来?慢说那位青衣秀士,究竟是不是卫涵秋,尚未可知,就算他是卫涵秋,树皮留言并极正确,我们既然到了此处,也决无不去见识见识那座断头台之理。
元朗真人既听虞心影认为自己怕事,又知道她决不肯就此干休,遂目闪神光,点头笑道:三妹既然这等说法,我们便去见识见识。
话完,道袍飘处,宛如流水行云般地便自驰向那座高矗霄云的擎天峰而去。
虞心影真气微提,一面与元朗真人并肩举步,一面向他低声娇笑说道:二哥,你怎么不太高兴,是不是生我气了?
元朗真人说道:既是自家兄妹,哪里会为了一两句偶然得失之言,便自生气,我因忽然觉得心惊肉跳,情绪不宁,才静摄天君,想默察究竟而已。
虞心影听完元朗真人的话后,忽也微觉心神怔仲,不禁哎呀一声,柳眉深蹙说道:二哥,我怎么也有同样感觉,莫非玄儿有甚祸变?兆头真不妙呢。
两人一面愁肠暗结,一面展足轻功,电疾飞驰,不多时候,便赶到了擎天峰下。
擎天峰雄矗祁连山中,周围地势不小,元朗真人与虞心影登峰勘察,转到东南方向,才看见有片峭立百丈,不生任何藓苔草树的红色峭壁。
虞心影在二三十丈以外,遇指这片红色峭壁,向元朗真人说道:二哥,擎天峰上参天壁,参天壁上断头台,这片一削参天的红色石壁,大概就是参天壁,但何处却是断头台呢?
元朗真人答道:所谓断头台,只是一块方圆数尺平坦突石,约在寓地二十来丈之处,我们走到壁前,便可看见。一面说话,一面前行,业已走到距离红色峭壁仅约三五丈处。
虞心影抬头细看,果然看出在离地二十六七丈处,有块具有紫黑斑纹的小小突出平石。
她对这平石打量几眼以后,便对元朗真人微笑说道:二哥,你看这块平石的紫黑斑纹,有多美丽,是我生平初见的呢。
元朗真人苦笑说道:三妹,你看走眼了,那石上一丝一丝紫黑色泽,哪里是什么美丽斑纹?却是昔年陈放四十二颗男女老少人头之时.不断流落的可怖血痕而已。
虞心影听得微觉恶心,皱眉说道:这断头台上,有没有放着什么东西?在下面却看不见呢。
元朗真人点头笑道:在正下方自难透视石面,但若向前方另一座峰壁,攀援到相当高处,便可看清这断头台,上,究竟有无物件?
虞心影闻言,遂向右前方那座与参天壁相距约有十七八丈的摩云峰壁走去。
元朗真人笑道:三妹,你为何非要看清
虞心影不等他往下再说,便自接口叹道:我因为心中怔忡不宁,若不向断头台上看个仔细,根本无法放心得下。
话音方落,娇躯便腾,一拔六七丈高,便向另外那片摩云峰壁纵去。
这片峰壁虽高,但因长有草树松藤,更不像对面那座红秃秃的参天壁般,一削如砥,故而虞心影两度点足借力,便已跃起了二十丈高下。
此处恰好有株盘虬古松.虞心影便立足松枝,向对面的参天赤壁,凝目细看。
谁知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虞心影不禁全身一颤,足底连晃几晃,仿佛要摇摇欲坠。
元朗真人见状,心知有变,逐目注虞心影扬眉问道:三妹,你看见什么没?
虞心影微定心神,向下颤声叫道:二哥,你你来看看,情形好好像不大妙!
元朗真人眉头微蹙,提气腾身,也自纵到虞心影所立古松之上,向对面参天赤壁间断头台上看去。
断头台上,赫然竟陈有一颗人头。
两座峰壁之间,相距十八九丈.加上天光业已黄昏,人头更复血渍模糊,自然难辨面目。
面目虽不可辨,但从那人头上乌黑如漆的长长秀发看来,却显然是位妙龄女子。
元朗真人心中虽也忐忑,却不得不强自镇定,向虞心影宽解说道:三妹不要着急,那颗人头,虽似妙龄少女,但却决不是玄儿。
虞心影目注元朗真人,惑然问道:二哥,你是有何根据?才下了这样判断。
元朗真人装得毫不在意,满面春风地含笑答道:三妹难道忘了青幡仙客卫涵秋所说的断头台,断头台,不见伊人真怪哉。吗?
虞心影嘴角微披,哼了一声说道:卫涵秋算是什么东西?他的话儿怎能使人尽信?
元朗真人见虞心影对卫涵秋的成见甚深,不禁双眉微蹙。
虞心影忽然幽幽一叹,目中微转泪光,神情凄恻,向元朗真人低声说道:二哥,据此情形看来,玄儿恐怕是惨遭不测的了?
元朗真人惨然问道:三妹的这种推断,有根据吗?
虞心影举袖拭泪,黯然说道:我当然有点根据,我觉得这颗人头的头发色泽长度,及脸庞儿的大小形状,均和玄儿差不多呢!
元朗真人听得心中一跳,但仍不形于神色地又复向虞心影安慰说道:常言道:事不关心,关心同乱,三妹莫要胡乱怀疑,两壁间距离颇远,连人头面目尚难辨清,又怎能认得准头发的色泽长度及脸庞儿的大小形状
语方至此,忽然听得有一阵锐啸之声,垂空飞降。
元朗真人与虞心影愕然抬头,只见从峭壁顶端,飞坠下一块数百斤巨石,向自己立身之处砸落下来。
这垂空落石显系人为,但他们却顾不得对究是何人暗算自己之事加以推测。
因为落石如电,挟着慑人心魄的破空锐啸,已到当头。
元朗真人提足内家真气,在古松老干上,站稳身形,双掌向上猛推,以隔山打牛神功,向当头飞落的垂空巨石击去。
罡气猛冲,巨石疾坠。
轰然一声巨响起处,那块本身业已重达数百斤,再由数十丈高壁顶疾落的威势惊人巨石,硬被元朗真人所发罡风劲气,冲激得斜飞丈许,坠向壁下。
壁下碎石星飞,四山俱震,元朗真人与虞心影所立足古松,也因骤承重压,咯吱吱地乱响乱摇,若非两人均怀有绝世轻功,定将失足坠落。
但第一块巨石之灾,刚刚月兑过,第二块比第一块更大更重的巨石,又自峭壁顶端飞落,宛若沉雷压顶般猛砸而来。
元朗真人的隔山打牛神功及虞心影的太清罡气,自然也复双双出手。
巨石的威势再强,也敌不过他们盟兄妹二人超群绝俗的罕世功力,依然被击得斜飞碎落。
但他们足下并非实地,那株古松竟承受不住接连的重压,喀嚓一声,忽告折断。
虞心影心中一惊,索性足下用力,把那古松踢得先人而坠,自己与二哥元朗真人,则紧随在断折古松之上提气飞降。
降到离地七八丈处,虞心影向元朗真人微打招呼,两人同用千斤坠身法,加速坠落,追上断折古松,然后在古松之上,点足借力,双双斜纵丈许,以七禽身法盘旋落地。
由于这种应变急智,以及所擅的罕世轻功,总算是使得虞心影与元朗真人,毫发无伤地幸月兑大劫。
身形及地以后,两人遂不约而同地抬头向壁顶看去。
壁顶无人,巨石也不再落,但却传下了一片满含讽刺轻视意味的哼哼冷笑。
虞心影忍不住暗运传音及远神功,向壁顶扬声叫道:壁顶何人.可敢下壁一会?或向虞心影兄妹通个姓名吗?
她话音方落,壁顶冷笑也收。
但立即又有一片听来令人人耳断肠的悲笳之声传下。
这片悲笳声息与适才冷笑声患的来处不同。
适才的冷笑声息,是来自元朗真人与虞心影所攀登的峭壁之上,这片悲笳声息,则是从具有断头台的参天赤壁顶端响起。
怪事跟着又来,那颗陈放在断头台上,血淋模糊的长发女头,忽似能够通灵变化般自行飞浮空中,向参天赤壁顶端,冉冉升去。
这时,斜阳早坠,夜色朦胧,人头飞在空中,长发纷垂,并顺着发丝,不断滴落鲜血。这种怪异情状,委实令人毛骨悚然,望之生怖。
人头飞上壁顶,便自一闪不见。
但悲笳之声,却越复凄恻。
终于在悲笳声中,有样东西缓缓出现于参天壁顶。
这是一条长约丈许,宽约三尺的厚厚铁板。
铁板是由壁顶向外展伸,慢慢伸出了约模一丈三四以后,便自停止不动。
虞心影与元朗真人知道这一切怪异情势,均是对方的示威动作,遂只好暂摄心神,见怪不怪地静观其变。
铁板停止之后,参天壁顶始现人迹。
星月依稀之下,见有一个黄衣人及一个红衣人,双双在参天壁顶出现,一先一后,走上铁板。
从下望上,距离足有七八十丈高下,加上是在夜间,哪里看得出这黄衣人及红衣人是男是女?以及容貌年龄?只仿佛看见黄衣人似乎双手反缚,是被红衣人押上那条铁板而已。
黄衣人走到铁板尽头,铁板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洞穴。
这洞穴似有机括,等黄衣人身形陷落以后,又复渐渐合拢,把他齐头锁住。
换句话说,如今这黄衣人是头在铁板以上,自颈项下的身躯,却凌空悬吊在铁板以下。
红衣人身形微闪,从铁板上纵回参天壁顶,隐去踪迹。
跟着悲笳忽停,却起了两种比悲笳还要难听百倍的怪异声息。
第一种是格格不断的金铁之声。
第二种则是黄衣人所发痛苦难忍的惨哼厉吼。
随着金铁之声,随着惨哼厉吼,黄衣人悬吊在铁板以下的身躯,也自忽遽颤抖摆动,并有丝丝人血垂空飘落。
虞心影与元朗真人知道这黄衣人正在惨受着非刑屠杀,要被铁板洞穴中所设机括,慢慢把人头绞断。
武林人物,本视生死为轻,无妨笑掷头颅,怒洒热血,但如此不令人引刀一快,而要慢慢把人头绞断的狠毒手段,却使任何铜肝铁胆英雄,也难忍受。
黄衣人大概因头部绞力加强,渐渐吼不出口,哼不出声,只剩下一丝半丝的惨厉喘息。
虞心影看得心中不忍,热血沸腾,正待再度传声发话,蓦然格登一声金铁交鸣脆响,那黄衣人的颈项已断,一具无头尸身,业已从七八十丈高空,垂天跌落。
元朗真人深知若容尸体坠落,必然跌成一滩肉泥,丝毫无法辨认。
故而不避血污,觑准黄衣人尸身落处,张臂飞接。
这时,壁顶铁板回收,黄衣人的那颗人头,却好像有人能在暗处加以控制地冉冉地飞飘四五十丈,陈放在断头台上。
虞心影空自紧咬银牙,却丝毫无可奈何,但元朗真人却在接住黄衣人尸体后,向她失声叫道:三妹,主持断头台的人物,到底是谁?事情好像怪异得离了谱呢。
虞心影闻言,即闪身纵过,一面发话问道:二哥怎么这样说法?莫非这位身遭惨死的黄衣人,竟是我们所熟悉的武林好友吗?
元朗真人因恐再度遭受对方由壁上的凌空下击,遂把黄衣人尸身抱得远离断头台的参天赤壁,放在一块平石之上,向虞心影苦笑说道:三妹,你认认看,这黄衣尸身,虽是熟人,却并非我们的同道好友。
虞心影对那无头尸身,细看几眼,不禁哎呀一声,蹙眉说道:这人头颅虽失,但从他的衣着身材看来.不就是那位与蛇发妖婆百里夫人狼狈为奸的西南巨寇,毒剑神鹰娄振羽吗?
元朗真人点头叹道:三妹对娄振羽不太熟悉,我却与他有过几度交往,故而一看便知这确是他的无头尸身。
虞心影讶然说道:这藏身高壁,藉断头台以显怪异的武林人物,到底是什么来历?毒剑神鹰娄振羽既遭杀害,也对我们抛石袭击,真令人弄不清是敌是友?
元朗真人冷笑说道:怎会是友,自然是敌,并是我们及百里妖婆的双方之敌。
虞心影叹道:事情弄得如此复杂,使我们虽欲剥茧抽丝,却苦无丝头可找。
话方至此,参天赤壁壁顶,又起了呜咽笳声。
虞心影听得心中一惨,咬牙说道:二哥,笳声又起,莫非他们又要以残酷手段断人头吗?
元朗真人无言可答,只有双眉紧蹙,与虞心影一同抬头,向参天赤壁的顶端看去。
这次,却未在壁顶伸出铁板,扮演什么断头惨剧,只在参天赤壁顶上,出现了一位手执弓箭的红衣之人。
就在元朗真人与虞心影抬头注见之际,那红衣人便拉满弓弦,向二人射出一箭。
由高处斜射下方,箭势自然极劲。
虞心影因对方一切举措,均神秘异常,显系极有心机,遂不肯贸然接箭,只与元朗真人双双闪身避过,听凭那根箭儿,射中在崖石之上。
石崩箭碎,电光星飞,但那碎裂箭杆之上,却卷有一张绵纸。
虞心影捡起树枝,拨开绵纸看时,只见纸上写着:明夜子正,青幡仙客卫涵秋之仆及红叶令主虞心影之婢,双双受刑断头,敬请北令南幡,届时收尸观礼。
元朗真人呀了一声说道:倘若对方所言不虚,则不仅玄儿被困此间,连那卫涵秋的老仆,也一齐失陷在这擎天峰上。
虞心影妙目闪光,扬眉说道:我明白了,这擎天峰上的隐形人物,就是乘我们与百里妖婆恶斗而在白骨沟中,盗走与九绝真经有关的骷髅头骨之人。
元朗真人点头说道:只有此人,才与我们及百里妖婆等双方有仇,但却弄不懂卫涵秋之仆,为何也会失陷此处?
虞心影皱眉说道:如今我们不急于判断对方来历,却急于设法登上这片参天赤壁顶端。
元朗真人瞿然说道:慢说卫涵秋之仆及玄儿,与我们关系密切,就是陌不相识之人,也应该要赶紧设法加以拯救,决不容这种断头惨剧,再度上演。
虞心影指着这片数十丈高的参天赤壁说道:二哥,这片山壁,委实太高太陡,并毫无草树可资惜力攀援,却是怎样能上得去呢?
元朗真人微作沉吟,并对这片参天赤壁的四外形势略一端详,向虞心影低声道:三妹,依我看来,这片峭壁,决难由正面攀援,只有从侧面绕去看看,我们不相信在这整座山峰以上,就没有一条可以登落之路。
虞心影点头同意,一面与元朗真人绕到参天赤壁侧方,一面苦笑说道:路儿当然会有,否则对方又怎能在壁顶出现?只不过从所见南边形势判断,纵或寻出登峰之路,也必险厄无穷,难关无数。
元朗真人叹道:艰难困厄,自在意中,只要能找到途径,我们甘冒百险,也必一试!
虞心影目光四扫之下,忽然手指前方,面现喜色地扬眉叫道:二哥你看,那边峰壁之上,不是一条登山路吗?
元朗真人顺着虞心影的手指看出,果见前面峰壁藓苔藤蔓之间,有条似可盘旋登峰的行人小径。
既然寻着路径,两人自然大为欣喜,但等到了近前,却又发现蹊跷。
这条盘旋上峰的人行小径,是起自峰脚两株交枝古树之间。
这两株交枝古树,恰好纠结成了一个圆形拱门,左边树上并镌有两句话儿,写的是:劝君莫上登山路,此路无殊万劫门。
虞心影冷笑一声,轩眉说道:好狂妄的口气,我偏要走走登山路,尝尝万劫门的滋味。
语音方落,便自闪身穿人那两株古树所结成的圆形拱门,顺着山径,向峰上疾驰而去;元朗真人自然紧紧追随,几经转折以后,山径上却建有一座城门似的关口。
这关口的两扇朱门,闭得死死的,门上又有两句话儿,写的是:功君莫惹飞来祸,鬼门关外好回头。
虞心影目闪神光.冷笑说道:一再卖弄玄虚,可见得暗中主持之人,也未必是甚上乘货色。
语音方落,右掌便伸,向那扇朱门,凌空拍出。
虞心影何等功力,两扇朱门,自然立被她所发的劈空劲气,击得粉碎。
但朱门一碎.门内却有百十块大小不一巨石,轰然涌起,顺着斜坡山径,向虞心影及元朗真人迎头滚落。
虞心影嗔念已生,一声清叱,竟一面施展出凌空虚流的绝顶轻功,足点滚落山石,不住借劲腾身,一面双掌凝劲,拨挡飞袭头部及上身的石块,毫不退却地仍向峰上扑去。
元朗真人见她甘心冒险,遂也随后相从.并在跳跃闪窜之间,凝神目扫四外,防范其他突变。
百十块该石,自然挡不住这一男一女两位武林奇客,转眼间,石块滚完,虞心影与元朗真人也已登峰数丈。
这条登峰小径,几乎形若螺旋盘绕无数,两人才一折转,眼前竟又有第二道关门阻路。
这第二道关门,色作纯白,仍是闭得紧紧。
门上照样有两句话儿,写的是:北令南幡休得意,登峰共有七重关。
虞心影看得勃然怒道:七重关有何足奇?便算是百险千艰,大概也拦不住我红叶令主虞心影。
语音才落,忽然有阵似有似无,听来不太清晰的森森冷笑,传人耳内。
这阵冷笑,来处怪异,又似来自峰头,又似来自空中,又似来自山月复以内,总而言之,极为虚幻飘渺,不可捉模。
元朗真人觉得在这等敌暗我明的环境之下,简直处处受敌,大为不利,遂想与虞心影略作磋商,寻思更妥当的援救黑凤谈玄,及青幡仙客卫涵秋的老仆等人之策。
他刚刚叫了一声三妹,虞心影余怒未息,业已挥掌向那纯白关门击去。
这两扇白色关门,竟非木板,虽挨了虞心影劈空一掌,却未应手碎裂。
虞心影柳眉倒剔,功力凝到十一成,又复劈出两掌。
如此一来,关门纵是精钢所铸,硬被她的凌厉掌力,震开了尺许隙缝。
轰通一声巨响起处,他们盟兄妹二人,不禁脸色惨变,暗自叫苦不迭。
原来,占据这擎天峰断头台之人,心思极叵,他竟弄来数万斤砂土,堆置在两扇白色关门之后。
关门系用精钢所铸,自然承得住数万斤砂土压力,但对方却在门上加了机括,只要登峰之人,猛力震动关门,则机括立断,关门自开,数万斤砂土,也就宛若山崩一般,立向登峰人凌空压下。
虞心影与元朗真人,既不怕第一道关门以内的那些尖锐沉重滚石,却为何惧怕这第二道关门以内的大量砂土?
砂土威力,看来虽不如滚石凌厉,但因系数万斤大量倾泻,威势遂比滚石不知要大过若千倍数。
滚石可以点足借力,砂土不能丝毫利用。
滚石是一块块地滚落,可以拨挡推进,砂石则浑然一片,无殊山岳当头,使人避无可避。
不仅数万斤砂土当头猛压,并在百丈黄尘所罩之下,使人双眼难睁,根本辨不出前后左右,东西南北。
在如此情形之下,虞心影与元朗真人,无可幸免地,硬被这百丈黄尘,压得滚滚爬爬地跌下峰壁。
幸而他们才到第二重关口,攀登得不算太高,又各有一身绝世轻功,虽被压得滚落下壁,仅仅略受擦碰,尚未受到太严重的伤害。
但人落壁底,那数万斤砂土所化的百丈黄尘,也随同幕天而降,把一位名满当今红叶令主虞心影,一位玄门奇侠元朗真人活活埋在其下。
换了常人,或是武学稍差之辈,定然窒息而死,就此一命呜呼。
虞心影与元朗真人到底功力迥异凡俗,仍自双双从那座小土山钻出。
如今,用来形容这两位武林奇侠神情模样的最恰当词句,就是灰头土脸,满身风尘。
灰头土脸的虞心影,一面拂拭身上发上的狼藉尘沙,一面紧咬银牙,愤怒已极地顿足叫道:二哥,我们再闯第三关,若不能逼得对方现身,一决生死,虞心影便传语江湖,废去红叶令主之号。
满身风尘的元朗真人,闻言苦笑说道:三妹,莫要心急,我们在天时、地利、人和等等,一齐都失利之下,如此硬闯毕竟太吃亏,不妨想想有无其他善策?好在对方处决玄儿及卫涵秋那名老仆之期,是定在明夜子正,尚有相当时刻。
虞心影也知道要想硬闯这座擎天峰上七重关口,显然一重比一重更为厉害的所余五重关口,委实难于登天,遂在听了元朗真人话儿之后,玉颊飞红地苦笑几声,叹息说道:二哥,请你快想妙策,我一来对玄儿过分悬忧,二来盛气浮动,以致有些神明不朗了呢。
元朗真人长叹一声说道:我如今才懂得玄儿在白骨沟中留字,及我所接隐名人树枝传言,为何均要强调速传红叶令,赶赴断头台之故。因为若是红叶七人盟兄妹,一齐赶来,则大哥的绝世神功,四弟的飞翼绝学,五弟的登山妙技,六弟的神箭金律,及七妹的慧心巧思,岂不均是目前极为缺乏需要之物?
虞心影满腔怒气,无处发泄,竟又落在青幡仙客卫涵秋的头上,目射冷芒,扬眉叫道:二哥,我除了恨死占据主持这参天壁上断头台之人以外,并恨死那卫涵秋呢!
元朗真人皱眉问道:三妹,你怎么又恨起卫涵秋了?
虞心影咬牙答道:他为什么留下那断头台,断头台,不见伊人真怪哉之语?假如我们相信了他的话儿,不加察探,设法营救,则玄儿岂不真要在明夜子正时分,惨受非刑,断头而死?
元朗真人摇头说道:三妹莫要对卫涵秋的成见太深,我认为有两点原因,可以使你对他不必过于愤恨。
虞心影冷笑一声,目射精芒,看着元朗真人说道:我愿意听听二哥是怎样为那卫涵秋曲加辩护?
元朗真人说道:第一点原因是卫涵秋所留那句不见伊人真怪哉中的伊人两字,并未指明玄儿,只是我们胡乱猜测附会而已。
虞心影玉颊傲红,哼了一声说道:先前把伊人二字,猜成玄儿的,便是二哥,如今辩成并非玄儿的,还是二哥,足见二哥对于卫涵秋,确有偏心袒护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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