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炮灰变福星 第二章 新来的先生 作者 : 寄秋

“大哥,二哥,我在这里,快来帮忙,重死了,我手快断了……”一见到哥哥,她毫不客气的使唤。

“妳怎么又拿这么重的东西?”一脸无奈的朱醒文苦笑的轻抚妹妹的头,将两只鸭子丢给板着脸的弟弟,再取下妹妹背上的竹篓和腰上挂的鱼腥草和薄荷,看妹妹气色红润才安心。

“家里又不缺妳吃,不缺妳穿,藏书没万卷也有几百册,够妳消磨时光,妳何必老往山里跑,采这些不中用的草,还有想吃鸭子跟二哥说,二哥捉十只八只让妳清蒸、炖、炒、炸、烤、熏……”

一路上抱怨不停的朱重武很是不满,为什么背妹妹的人不是他,他还得帮村长的女儿提鸭子,送到她家。

大哥太过分了,心黑如墨,专挑轻省的活干,把糟心事留给他,害他被林女乃女乃拉着不放,一直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把他吓出一身汗,拔腿就跑。

“二哥,你真好,最喜欢二哥了。”朱绯儿的软语轻哝一出,叨念不停的牢骚立停。

“福儿也好,是最乖最乖的妹妹。”傻笑的朱重武挠着耳后,咧开嘴就阖不上。

“福儿,大哥呢?”争宠的朱醒文不忘一提。

“也最最喜欢大哥了,大哥是好上加好,好到世间无双。”反正好听话不用银子,她大方的往外撒。

“嗯!乖。”小机伶鬼。

“福儿,二哥伤心了,为什么大哥多了个『最』,还好上加好,我心碎了。”大哥真奸诈,外白里黑,什么都要跟他抢,妹妹明明跟他比较亲。

“二哥不哭哭,我给你呼呼,一会儿我用针线把你碎掉的心缝起来。”她最近的女红做得不错,能缝好一只荷包,只是针脚有点大,缝线缝得歪七扭八。

“免了,免了,我怕妳把我的肉给扎穿了,千疮百孔,喝水会漏……”他还想多活几年,小命要紧。

“二哥,你说什么?”敢说她医术差,她记恨了。

一听妹妹又轻又柔的嗓音,朱重武不由自主的打个冷颤。“妹妹呀!二哥是说有妳这个妹妹深感骄傲,有妳在,夜里都不用点灯,有天上的星星为妳照亮。”

唉!哄妹妹真辛苦,他快词穷了。

朱家兄弟一文一武,长子朱醒文已是童生,在镇上书院就读,平日不住在书院,每日早晚往返,逢十休沐。

不过他打算八月中考县试、府试,一举拿下秀才功名,刻苦攻读两年再考举人,之后就随缘了。

而次子不爱读书,喜拳脚功夫,在县里武馆拜师学艺,以后准备当个镖师,一展长才。

只是世事无常,甘于平凡的他们注定走上名留青史的路,岁月静好不过是一时的假象,是龙总会飞天,猛虎咆哮山林,他们是历史上的洪流。

“大哥,二哥坏,揍他,他嘲笑我头发少。”秃子秃,夜里当灯用,一颗秃头亮中堂。

朱绯儿小时候的发量真的少得令人发愁,本就早产的她体质较弱,不管吃什么都吸收不了,别人绑两根粗辫子,她一撮细毛怎么也梳不起小髻,松垮垮的只能戴毛帽遮掩。

因此毛发渐多后她最在意头发多寡,还特意找出各种古法保养她的三千烦恼丝,这才养得乌黑如漆、光可鉴人,犹如丝缎般轻软柔细,风一吹还散发淡淡发香。

“别呀!手足相残,看我一身的挂件,要是砸了妳的药草,放走了鸭子可别哭鼻子。”习武之人身手矫健,他一个箭步就离两人已有十步远,打不到。

“我跟爹告状。”她吐吐舌,扮鬼脸。

朱夫子打孩子打得可凶了,玉不琢,不成器,两个儿子都被他打过,可是他不打女儿,疼得跟命似的,女儿有错,打哥哥,他们做了坏榜样;女儿哭了,还是打哥哥,不管是什么理由,不会哄妹妹的哥哥就是坏哥哥。

所以,当哥哥的挺倒霉,要替妹妹背锅,好在他们也疼妹妹,心甘情愿。

“小告状精。”朱重武捉着鸭子比划,表示要揍妹妹。

“呼!我是妖精,小心我吃了你。”兄妹之间嬉闹玩乐,她装出吃人的老虎张牙舞爪。

她也不知为什么,穿越后好像真的变得像个孩子似的,性格也幼稚了不少。

“哎呀,我不好吃,皮粗肉糙,要吃吃大哥,细皮女敕肉的书生肉滑细女敕好入口。”他装作要逃,跑得比乌龟还慢,鸭子划水仍在原地。

朱醒文轻哼一声,眼露鄙夷,他这个弟弟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不跟他计较。

“你们几个毛孩子又在闹什么,我在屋里打络子都听到你们的喳呼声了。”

“娘?”打络子?

悬疑。

“娘!”是络子打她吧!

手残的人千万不要逞强。

“娘……”可怜的络子,肯定哭得淅沥哗啦。

幸亏水淮月没听见儿子、女儿心里的话,否则她定会和络子大战三百回合,不编出能见人的花样绝不罢休。

朱家人骨子里都有股硬气,不弯不折挺直如竹,除非自愿,任谁也没法使其折腰。

“福儿,妳都几岁了还让妳大哥背,快下来,别让人瞧见了笑话妳。”女儿不小了,过个几年也该给她找个人家。

“娘,我脚酸。”撒着娇的朱绯儿一副气力用尽的模样,软成一团泥似的趴在大哥背后。

一听女儿有气无力的娇声,当娘的还不心疼。“快,背妹妹进屋,我熬个鸡汤给她补补。”

“娘,鸭子。”朱重武双手一举高,两只被捉着脖子的野鸭奄奄一息,再不吃牠们就硬了。

一怔,水淮月轻笑出声,“吃酸菜炖鸭,酸酸地开胃,这天气一热吃什么都嫌腻,你们父子胃口大,一只不够吃,两只全炖了。”

“娘,加点粉丝,我爱吃。”

小棉袄一开口,想吃什么都有。

这个时候地瓜和马铃薯还是稀罕物,十分稀少,只有少数官宦人家才有,他们自己吃还不够,很少拿出来宴客或赠人。

朱家的粉丝是马铃薯磨成浆,用水滤过,沉淀出的淀粉晒干磨细后加水成泥状,在锅底抹上薄薄一层蒸成透明薄片,之后取出放凉切成细条状便是粉丝。

而朱家的马铃薯苗来自朱绯儿的空间。

没错,她一出生便是天道宠儿,附赠一个鸡肋般的小小空间,约莫一坪大小,成年男子若想在里面转个身都有些困难,小的是个人都嫌弃,可对婴儿形态的朱绯儿来说刚好能在里面打转。

不大的空间有个碗大的灵泉,灵泉上方飘浮着一朵未开的金莲。

都说七活八不活,早产的朱绯儿其实是活不过三天的,她太小太孱弱,身体的五脏六腑并未完全长成,就在她气息断断续续之际,紧闭的金莲半开,莲心中间飘出一滴乳白色花蜜。

蜜液无声无息地在空间浮动,滑入小娃儿口中,她微弱的小心脏才开始强而有力的跳动,也有力气吃女乃了。

虽是婴儿身的朱绯儿有着成年人的思维,她很快地察觉到空间的异样,人不能进入却可藉由意念来控制空间的运作。

婴儿的时间最多了,因此她察觉到金莲一个月只结出一滴凝露,每逢十五月圆便会凝出,若未能及时取用,天一亮便会化为银色雨露,灌溉贫瘠土地。

空间内是有土地的,大概能种几棵白菜,可惜连动都动不了的朱绯儿没种子可种,只好任其荒芜。

不过在她身子骨稍微好转之后,她将凝露分给伤了身子的娘和体弱的二哥,两人才渐渐恢复元气。

过了两年,空间扩大了一倍,变成四个榻榻米宽度,灵泉有盆大,然后第二朵金莲出现。

这一年,她终于吃到水果,她将野山桃的籽往空间一扔就不管事,结果结出来的桃子又大又甜,而每个月十五她照样取两滴凝露,一滴自用,一滴放入水缸里,改善全家人体质。

第四年,又有一朵金莲,第六年,长出第四朵金莲,第八年又一朵……每隔两年便是一朵金莲,直到今年长满八朵金莲,一朵朵莲花不再飘在灵泉上方,而且长了细根扎在泉水里,一片片绿得发亮的荷叶从金莲根部长出。

如今的空间已有十亩大,种上各类瓜果以供小馋猫嘴馋,因为衣食无缺且无荒年,朱绯儿种了几季粮食便不种了,只种果树和药草,在需要的时候才取用。

被爹娘宠着的孩子无须为生计奔波,加上天生的好运道和越来越顺遂的日子,不太用得着的空间沦为朱绯儿个人的休闲农场,里面还多了间不怎么稳妥的小木屋,放着休憩用具和小床,在她玩累了时可以往床上一摊睡个好觉。

至于为何没人察觉不对劲呢,只因空间与外面的时间差是一比十,待在空间一个时辰,空间外才过不到一刻钟,而她尽量选在夜深人静的深夜进入空间。

“不知我是否有口福尝尝府上的酸菜炖鸭?”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正要往屋里走的兄妹三人愣了一下,手足同心,不约而同的偏过头,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由于太过一致了,简直是一模一样的神情和动作,让人看了有些……逗趣,不自觉翩然一笑。

“哇!神仙——”看到宛如仙侠剧中的白衣仙师,瞪圆了大眼的朱绯儿一脸惊叹,巴掌大的小脸蛋露出见到美好事物的惊喜。

不等她多看神仙般清俊男子两眼,一道高过她头顶的背影便挡在她前面,她踮起脚尖想从肩膀偷看,大哥的手却像长了眼睛似的将她的小脑袋瓜子压回去,惹得她非常不满的拍了拍大哥的背以示不快。

“爹,这是哪位?”身为长兄的朱醒文先一步开口,问着站在白衣男子身边的父亲,两人的神情看似相谈甚欢。

“他是百里先生,是新搬来的邻居,也是村里新聘的夫子。”朱夫子面带和善的说着,微微上扬的嘴角看得出他的欢喜。

朱家私塾最多只能收五十个学生,一年束修二两银子,供应一餐午膳每个月两百文,比起城镇里动辄收费五两、十两的学费实在低廉许多。

一开始他只收村里的孩子,十个、八个的给幼童开蒙,乡下人开销少,自家又有养鸡种菜,一年十几两的收入还是过得去。

后来周边几个村子也开始送孩子来就学,学生一下子暴增至三十五名,朱夫子教起来就有点吃力了,但仍在他能忍受的范围。

本来只是小小的教书先生而已,可在他教出七个童生、两个秀才,还有一个前不久中了举人后,这朱家私塾就变得人满为患,一些望子成龙的爹娘纷纷带孩子前来,想在私塾里就读。

可人数实在太多了,能力有限的朱夫子只能婉拒,勉强再多收十五个学生已是极限了。

其实他早有意将私塾扩建,另寻他处再盖一间私塾,把住家和学堂分开,家里的孩子都长大了,需要更大的地方活动,尤其是亭亭玉立的女儿,他可不希望引狼入室,把心肝肉给叼走。

百里漠云的出现正好是打瞌睡送上来的枕头,足以分担他教学上的压力,还能多收二、三十个学生,省得老被人情追着走,他快被送来的礼堆得无处落下,想退又不知是谁送的礼,真是头痛。

有些人是丢了就走,还有一些是下人替主家送礼,琳琅满目的礼叫人看了眼花撩乱,大多是文房四宝和书画字帖之类,还有米粮、干货等粮食,还有一筐一筐的蔬菜和果子,都是农家才有的地里物。

最让人啼笑皆非的是竟还有三头两个月的小猪崽,朱家人谁会养猪呀!这不是给人添麻烦吗?

终究是大家的一番心意,朱夫子硬着头皮收下了,他想就收几个对读书有天分但家境困苦的学生以工代酬,平日帮着养猪,整理里外,多少能抵去一部分束修。

“邻居?”

“新聘的夫子?”

朱醒文、朱重武目露讶色,对新来的百里先生有几分不喜,他长得太好看了,简直是妖孽般的存在,祸国殃民的长相,十里八乡的老婆子、小媳妇、大姑娘恐会蜂拥而至,倾倒在他清逸绝尘的出色容貌之下。

不过他们担心的不是外面的野蜂浪蝶,而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妹妹,她都十四了,难免芳心乱动,未免一失足成千古恨,还是得小心防备、防贼、防狼、防百里,他是头号大敌。

“咱们家隔壁是孙婆婆和小虎子祖孙,他们呢?”落叶归根是老一辈的想法,死也不离开故土。

也难怪朱绯儿疑惑,孙婆婆和商户出身的媳妇合不来,养儿育女辛苦一辈子,到头来却只剩一人在乡下照顾孙子。

“他们搬家了。”

说话的是白衣如雪的百里先生,他眼眸含笑,神色从容,看似很好相处的样子。

但是,这仅对朱绯儿一人,换成其他人,包含朱家人在内,他的回应永远是疏离淡漠,即使笑也不及眼,给人一种隔了千山万水怎么也跨越不了的距离感。

“哇!声音也好听,听得心都快融化了……”朱绯儿水亮眸子快成星星眼了,闪闪发光。

“妹妹,矜持点,妳口水快滴出来了。”朱重武往大哥身边一站,和兄长合力挡下妹妹的视线。

眼前神韵翩然的男子让兄弟俩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似乎他的到来会带走他们捧在手心的妹妹。

“啊!”有口水……连忙擦嘴的朱绯儿发现被骗了,恼怒地瞪着二哥的背。

这两座大山是什么意思,阻挡她欣赏美丽的“风景”,是怕她丢了他们的脸,还是当她是不解世事的小姑娘,一见美男就晕头转向,忍不住投怀送抱,哭着喊着要嫁人,今生今世非君莫属?

嗟!当她没见过男人吗,他们医院的莫医师才是人间极品,放射科的金医师也长得不错,穿衣显瘦,衣服一月兑是肌肉男,小儿科的周护理师是花美男,有韩系风格瞇瞇眼的李专员是小眼睛代表……

被急诊室耽误了的朱绯儿其实没交过一个男朋友,在女性医护人员群组中有个“本院男色排行榜”,这些被工作困住的女狼们只好以此自我安慰,看看美男图片也好,至少下饭。

“孙婆婆他们搬到哪去了,不会是将人赶走了吧?”朱醒文言语略带尖锐,有攻击人的嫌疑。

“胡说什么,是孙二牛在县城买了铺子,铺子后面有个小院,前面做生意,后院住人,因此把孙婆婆接去奉养。”朱夫子面色一沉的训诫儿子,告诫他不可语出恶言,当以善意待人。

“二牛叔哪来的银子,他不是卖油郎吗?”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的卖油,平日住在老丈人家很少回村。

孙婆婆生有三子二女,老大就是小虎子的爹,他给人赶车出了意外,没了,赔了五两银子被大媳妇偷走,改嫁邻村杀猪的,老三被抽丁抽走了,听说入了军队,是死是活没人知晓。

孙二牛算是孝顺,手边有钱会给几个铜板,送些米粮油盐,只可惜惧内,妻子一河东狮吼他就缩头了,半句不敢提接老娘、侄子同住。

朱夫子好笑的看了儿子一眼,“卖油就不能有出息吗?油卖多了积点小钱,钱一多不就买屋置地,别小看了卖油郎,只要肯干何愁没有出头日。”

“怎么那么刚好他买了孙婆婆的屋子。”朱醒文追根究柢,不问个明白他心里悬了一根刺,难以安心。

“你这孩子……”话真多,买卖买卖,有人卖就有人买,人家的私事干卿底事,管得太宽了。

此时的朱夫子还没意会到他的小棉袄已长成大姑娘,是要开始议婚论嫁的年纪,还当她是那个刚出世没多久的小娃儿,光听她小猫似的哭声就心疼不已,巴不得时时刻刻抱在怀里轻哄。

“爹,晒。”

一听女儿喊热,二十四孝爹的朱夫子连忙走到她身边,拉起袖子替她遮阳,“赶紧进屋,别晒着了,我家福儿是水豆腐做的,一点碰撞都不行。”

呃!他们是捡来的吧……

肯定是捡来的!

小白菜呀!地里黄,三两岁呀没了……娘还在,爹也在,可惜不是亲的,生了儿子当野草,任其横长。

望着空无一人的背后,互看一眼的朱家兄弟彼此嫌弃,只莫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没人疼的孩子要认命。

两人随即入屋,完全无视立于一旁的白衣男子。

仰望晴空万里,百里漠云无声地笑了,眼中却略有湿意,不枉他化去五百年功力护她一世,这一世,她有爹有娘,有家人的护佑,无忧无虑的笑脸多叫人怀念,一如他初识的小师妹。

“噗哧,噗哧——”

两家共享的墙头上冒出一颗黑色头颅,不见人脸只见个头顶,一上一下的在那发出怪声。

“下来。”头也不抬的百里漠云翻着手上的书,似乎早已知道墙头有人。

“是下来我这边,还是下去你那边?”好生苦恼的选择,一面墙的哲理太深奥了。

“随意。”唉!她这调皮的性子仍是没改,着实叫人头疼。

随意?“可是我过不去。”

他眉一挑,“为何?”

朱绯儿面上一臊,“腿短。”

百里漠云顿了顿,咳了两声掩住逸出的笑声。“等等,我取木梯。”

一架木制梯子凭空出现,架在墙上。

“咦!孙婆婆家有梯子?”她怎么不晓得,百思不得其解的朱绯儿眉头一颦,想着邻家的梯子从何而来。

“修屋顶用的。”他用了很好的理由。

她喔了一声,踩在家里移到墙角的水缸往上攀爬。“你把孙婆婆家的茅草屋顶翻成青瓦了,用瓦片好,不会漏水,不用年年翻新,换新茅草也挺麻烦的。”

孙家长年只有两祖孙在,所以爬高爬低、做重活的事干不了,村长便找来村里人帮忙。

身为邻居的朱家当然不能袖手旁观,袖子一挽也帮着递砖送茅草,煮个凉茶让人不渴着。

远亲不如近邻,搭把手帮忙也是应该的,何况朱家没有亲戚,他们往来的都是街坊邻里。

“小心爬。”眼角余光瞟见一只小短腿跨上墙头,以为心静如水的百里漠云心口一紧,忍不住发出声音。

一只小手往上挥了挥。“没事,没事,这墙我常爬,给孙婆婆送腌蛋……啊!好滑,怎么这里有苔藓,真倒霉。”

他喉咙咕噜两声,没笑出声。“那是日子久了自个儿长出来的,不过近日无雨,快干枯了。”

听到不下雨,她也应景的感慨两句,“是呀,这天真热,热得叫人受不了,地里的作物都蔫巴巴的,无精打采。”

“你们田地里的粮食还好吧?”他顺口一问。

“不是很好,但不至于欠收,我们买地时挖了深井,佃农们提桶多浇几遍水好歹能撑到秋收,可是村里的粮作就难说了,我看钱老鼠家的地都裂开了,尚未结穗的稻子枯了一大半。”

再不下雨真救不回来。

扶着梯子的朱绯儿慢慢往下爬,浑然不知身后有双深幽的眼眸直盯着她看,唯恐她一个踩空跌下梯子。

“今年怕有灾情。”荒地连天,哀鸿遍野。

她一顿,“灾情?”

“天旱。”他指指天,又一指朝下。

天无云,万里晴,不是好事,会连旱三年。

难得忧国忧民的朱绯儿以纤指搓搓眉心,“要是大旱是不是要逃荒?不过我们杏花村紧邻大山,山里有水,应该不至于离乡背井,顶多日子难过些,吃些苦头。”

“如果连年灾荒呢?”他反问。

“这……”有这么惨吗?

“别的地方都没水,唯独此地不缺水,妳想过后果吗?”杏花村地势的确得天独厚,潜龙入江,福荫村民多年,只可惜水位一低,伏龙现身,势必腾云掠空而去。

一旦旱起,村里赖以为生的江河肯定供不应求,在人人求水的情况下,很快就会水量减少,河床干涸,日复一日,连一条小鱼也留不住。

“百里先生,你在危言耸听吗?”朱绯儿不想世道乱了,她喜欢杏花村的宁静祥和,如同传说中的桃花源。

杏花村之名源自村口种了三棵开着粉色花朵的杏树,年年开花结果,果实累累,村里人摘了果子解渴,随手将果核一扔,来年又生出好几棵小苗,一年又一年,苗儿长大又结果,果实多而甜,一代人一代人的住着,杏树也越长越多。

即便没有刻意种植,朱家门口也生了两棵野生杏树,长势不错,朱家人舍不得砍伐便留下了。

如同这般,杏花村几乎家家户户门前有杏树,有些是村民种的,有些是自行生长的,因此杏花村以杏干、杏脯而闻名,杏仁可供食用、榨油、药用,家家都能小有盈余,未曾挨饿。

除非一家子懒货,否则杏花村在附近几个村落算是富村,想要衣食无缺并不难,种三、五棵杏树便能年收几两银子,供一家温饱。

“百里漠云。”百里漠云目光浅浅的望着她。

百里漠云……漠云……“百里先生的名字挺好听的。”

“绯儿也好听。”绯色染轻枫,儿戏清池莲。

朱绯儿状似天真地眨了眨眼,“爹娘都喊我小名福儿,先生怎么知道我的名儿?”

“老天爷说的。”他打趣的指指天。

见他绕着圈儿逗她玩,她小嘴微噘。“先生坏,不是君子所为。”

朱家隔壁的孙家这一面原本是菜园子,只不过数日未见,菜园子已被填平,铺上石板,杏树不见了,种上三棵排成列的桃树,树冠高过屋顶,树下放着石桌和两张相对能坐下两人的靠背石椅,似乎转眼就变成了农家小院,三、两株青竹长在屋檐下,一块石磨凿成的水槽上方是掏空的竹管,潺潺流水由竹管流出,流入底下的水槽,水槽满了流进下方的小池,黄、红、蓝、橘、紫的小鱼五、六尾,优游自在的游来游去,好不惬意。

朱绯儿坐在石桌的另一边,与神色自若的百里漠云对望,她两手托腮,神情稚趣且多了一丝孩子气。

意思是她是“孩子”,不是快及笄的姑娘,不怕古板礼数,所言所语皆是童言无忌,无须在意。

“我不是妳的先生,大可不必唤我先生。”听她先生、先生的喊,听得别扭。

大师兄,人真的可以站在剑上飞吗?不会掉下去吧!那么高,肯定摔得粉身碎骨。

大师兄,我不喜欢辟谷,人不吃饭会饿死,我想吃肉、啃大骨、喝鱼汤,大啖人间美味。

大师兄,人无七情六欲还是人吗?我不想成仙,只想当个有血有肉的人,欢喜就笑,难过就哭,没有表情是木人、是石雕、是冷血动物,像二师兄。

大师兄,情是什么?人与人相处久了会有感情,可是情之一字写来容易却看不懂,我应该是石心……

永远有问不完问题的小丫头不用半天就学会了御剑而行,学会辟谷后又偷捉三师叔的灵鹤烤着吃,喳喳呼呼静不下心的人居然仙骨自成,不想成仙却已是仙体,说是不懂情,可是……却被情所伤。

一幕幕的过往在眼前一晃而过,百里漠云眼底闪过淡淡哀伤,望着同样爱发问的朱绯儿,他彷佛看见在花海中与白色麒麟一同玩耍的小师妹,她的清脆笑声足以治疗伤痕累累的人心。

“不叫你先生要叫什么,漠云哥哥?”不知为何,她觉得吃亏了,他看来不老,三十出头的样子,可是她感觉他已经很老很老了,老得该喊一声祖宗。

朱绯儿淘气的想着,却不知自己误打误撞猜中了,她的直觉惊人得敏锐。

百里漠云嘴角往上一扬,看来似乎颇为愉悦。“可以。”

“漠云哥哥不像无家可归的人,为什么想在我们村子当夫子?”她一直想不通,从他的容貌和通身气派来看当是世外高人,隐居于常人去不了的高山云巅。

“随兴而起。”他说时手边多出竹叶泡的清茶,茶香四溢,有着竹香的清冽。

她盯着他手上的茶杯,一瞬不瞬,“听不太懂,太深奥了,不过我也想喝茶。”

他轻声一笑,细细品尝茶中滋味。“妳品不出个中真谛,历练太少了。”

“我十四岁了,不小了。”她有两世的经历。

“是少,不是小,等妳再尝试过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哀乐喜忧,妳会知道口中的茶韵。”而他希望那日不要来,她是狂风暴雨洗涤后的晴空,干净地不带一丝浊色。“绯儿,善用妳的福地,会有用得上的一天。”

那不是毫无用处的鸡肋,她若懂得用法,受益无穷。

闻言,她微微一愕,脸上浮现微妙表情。“你是指做好事、种福田,佛祖会保佑善心的我是不是?”

他低笑,“不要再滥用金莲清露,必要时,它能救助万千百姓。”

可她做了什么,居然拿救命的灵药当净水用,放入水缸,滴入井中,改善一家子病恹恹的身子,强身健体,祛毒……美白,真真是无言以对,暴殄天物。

食多了凝露,朱家人早已金莲护体,不仅百毒不侵还不易受伤,他们都没发现自己十余年来无一人染上风寒,旁人病到连站都站不了,他们依旧安然无恙。

“你……你怎么……”她惊得站起身,脸色微白。

“勿惊,勿慌,我是为妳而来。”因为她,他等待千年。

朱绯儿沉下慌乱的心情一问:“你到底是谁?”

“百里漠云。”从未改名换姓,他还当过一朝国师。

“那你……”她想问他会不会夺走她的空间,虽然空间现在对她而言并非必要,可也伴随她多年,没了她会很不舍。

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百里漠云语轻似低喃,“不会,那是妳的福报,谁也夺不走,不过莲生十二朵就不再长了,十二代表生肖和时辰,是终数。”

“喔!”她也不想生得太多,每个月十五她特别忙碌,忙着收集凝露和装瓶,他们一家人根本用不完。

“福儿,还不回来吃饭,妳在先生家做什么?”看到墙边的水缸,眼角一抽的朱醒文往缸上一站,果然瞧见他家“不安于室”的妹妹又翻墙了。

自从隔壁搬来个妖孽,他已经捉过三回了。

“大哥,我马上就来,我在漠云哥哥家喝茶。”她倏地抓过百里漠云手里的茶杯一饮而尽,嘴唇一咂,竹叶的味道,淡如清水。

“漠云哥哥?”要点脸吧!先生,糊弄纯真小姑娘会遭天打雷劈的!他恶狠狠地瞪视云淡风轻的百里漠云。

朱醒文开始认真考虑将两家的墙筑高一点,高到不长双翅飞不过去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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